优酷小说网提供千山暮雪无错版最新章节全文精品阅读
优酷小说网
优酷小说网 重生小说 官场小说 同人小说 侦探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伦理小说 武侠小说 历史小说 言情小说 幽默笑话 全本小说
小说排行榜 网游小说 热门小说 玄幻小说 竞技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军事小说 现代文学 穿越小说 灵异小说 诗歌散文 都市小说
好看的小说 爱上师娘 穿越倚天 苦难历程 我的母亲 蛮村荒唐 为爱而绿 十年孝母 绣衣云鬓 红杏墙外 幸福人生 乡村舂光 家庭记事
优酷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千山暮雪  作者:匪我思存 书号:6271  时间:2014/9/3  字数:41742 
上一章   ‮章五第‬    下一章 ( → )
    我没想到他会把我带到海滨去,下了‮机飞‬我就开始觉得害怕,等看到海边别墅时,我简直就快发抖了。

  别墅和上次来的时候没多大改变,我只是不愿意回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海浪声让我觉得眩晕,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都让我觉得难受。我勉強对莫少谦说:“我就住一楼好不好?”

  没想到他说:“一楼没有睡房。”

  我痛恨二楼的那间卧室,哪怕落地窗帘关着,刚刚走进去的时候,我仍有种想逃的冲动。

  这边别墅里没有佣人,一切要自己动手,我把行李箱打开把⾐服挂起来,我没带什么东西来,不过是换洗⾐物。收拾好了后,我才鼓起勇气拉开窗帘。窗外是宁静的海,极目望去还可以见到岛屿隐约的影子。沙滩上有鸥鸟在散步,海浪泛着⽩⾊的花边,扑上沙滩,然后又退下去。我坐在上发呆,三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再也没有勇气对着这片海。或者时间真是最好的良药,让我把曾经的一切丢淡忘。过去是从这里开始的,他是想再在这里结束吗?

  有人在开着的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我回头看,原来来的是莫少谦。大部分时间他都彬彬有礼,像个君子。他已经换了休闲的⾐服,他问:“我要去买菜,你要不要一起?”

  买菜?

  上次来的时候好像全是吃的外卖,我都不太记得了,那是一段太不堪的记忆,我被迫将它从脑海里抹去,所有不愉快的回忆我通通用忘记的方式去处理。我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这里,所以我老实地跟他去买菜。

  我做梦也没想到资本家没有车在这里,不,还是有车的。当莫少谦从地下室里把自行车推出来的时候,我都要傻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也想走着去?”

  这么大的太,这么热的天气…好吧,我坐上了自行车后架,让他带着我一路沿着林荫道骑过去。

  在碧海蓝天的林荫道路上骑自行车,听上去还是有美感的一件事。

  只是骑车的人是莫少谦,他还带着我,这事怎么都让人觉得别扭。

  没骑多远就是一个很长的大坡,并不太陡,可是一直是上坡,虽然暮舂时节,不一会莫少谦的T恤就汗了贴在⾝上,我一直觉得他不会流汗——除了某种情况下。可是现在他背心里汗了好大一块,看上去像幅写意画,平常他太⾐冠楚楚了,看到他这样我觉得简直太别扭了。

  我忍不住用手把他黏在背心上的⾐服轻轻扯起来,风从他的⾐领里灌进去,他的⾐服像帆一般鼓起来。海边的风吹的人很舒服,我的裙子也被吹得飘起来,我一手按着自己的裙子,一手扯着他的⾐角,觉得又滑稽又可笑,起先还想着忍住,可是没过一会我就忍不住了,我并没有笑出声,但莫少谦却仿佛后脑勺上也长了眼睛,他头也没回的问:“你笑什么?”

  “我没见过你骑自行车…”

  自行车已经踩到坡顶,他似乎也放松下来,口气里仿佛带着某种‮悦愉‬:“你没见过的事多着呢!”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忽然就撒开了手。车子因为惯笔直地朝着坡下冲去,风呼呼地从耳畔掠过,面撞来海的腥咸气息。这样冲下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所有的树一颗颗分快递后退,吓得我抱住了他的

  莫少谦却异样轻松般吹起口哨来,我从来没听过他吹口哨,也从没见过他这种放松的样子。他说得对,我没见过的事多着呢。

  菜场里各种海鲜我有一大半不认识,虽然这两年跟着莫少谦吃的东西多,但我只知道那些东西做后的样子,而且常常对不上号。莫少谦挑海鲜到还蛮內行,他砍起驾来也是真狠,我觉得他可能把商务谈判的技巧都用上了,最后砍得小贩对这他直叫大哥。

  我喜菜场,比超市好得多,东西也更新鲜,全是附近渔民供的货。我们住的地儿太偏僻了,离市区还有几十公里。

  回去的路上当然还是莫少谦骑车带我,而我拎着好几只黑⾊的塑胶袋,里面全是鱼虾蟹之类,还有一大把绿绿的油麦菜。还有一只袋子里则全是油盐酱醋,让我有种过家家的错觉。只是过家家的对象是莫少谦,这也太诡异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也好起来。或许因为这里填特别的蓝,云特别的⽩,光特别的灿烂,空其他别的清新;或许因为来时冲下坡的那一刹那,风拂过我的脸,让我觉得有种撒手般的痛快与洒脫。

  等莫少谦再次放手任凭车往下破冲去的时候,我抓住他的⾐角笑出声来。我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笑过了了,把一切烦恼暂时抛却,在碧海蓝天之下,在⾼照之下,所有的心事都被蒸发。

  回到别墅我也汗透了,而且晒黑了一层,我忘了搽防晒霜就跟他买菜去了。等我洗完澡,莫少谦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我一点也不诧异他会做饭,莫少谦是万能的,他会骑自行车,他会吹口哨,他会跟小贩砍价,他什么都会。

  我觉得不好意思坐享其成,于是把一张藤制的桌子搬到了院子里,然后又扛出去两把椅子。晚饭在外边吃比较凉快快,总比开空调好。果然,没有一会儿莫绍谦从落地窗里看到我在‮腾折‬,他在百忙之中给我另一个指示:“把蚊香先点上。”

  从来都是所谓烛光晚餐,从来没有过蚊香晚餐这种东西。不过事实证明莫绍谦是英明的,因为真的有蚊子,而且点了蚊香我还被要了好几个包。

  莫绍谦的手艺不错,当然比起专业厨师差远了,可是比我強多了。这顿饭吃得我受宠若惊,不过莫绍谦胃口非常好,我的胃口也好,我们吃了一大只海蟹,两斤虾,一条清蒸的苏眉,连那碟清炒油麦菜也吃光光了。

  吃完后莫绍谦下了另一个指示:“去洗碗!”

  我很老实的去洗碗,这差事不难做,厨房有洗碗机,把碗碟放进去就行。只是厨房被他弄得很,到处都是菜也和⽔渍,我忍不住拿起抹布收拾了一下。收拾到一半的时候莫绍谦走进来了,忽然从背后抱住我。他已经洗过澡了,⾝上有浴的清淡香气,而他的动作近乎温柔,把我吓了一跳。拿不准时回头主动亲他好,还是就这样任由他抱着好。

  厨房对着大海,太已经落进了海里,可是満天还有紫⾊的霞光,天就要黑了。这里的景⾊非常美,连厨房都有这样好的海景。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体有点发僵,他把我的脸转过去,很温柔的吻我。

  三年来我们有过无数次接吻,他从来没有问的这样温柔,将我拥在他怀里,用双手捧着我的绵的齿纠葛几乎像是⽔一般,可以将人溺死。我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今天我会觉得⾼兴——因为萧山,我和萧山曾经有过这样的⽇子,在遥远的T市。那时候我们的快乐,那时候我们的情景,几乎是一种重温。

  我有点透不过起来,莫绍谦的眼睛很黑,非常黑,瞳仁里面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我自己的倒影,我突然觉得害怕,不是平常害怕他的那种恐惧,而是另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有什么灭顶之灾即将来临。我不管像是什么事情,只觉得仿佛是黑洞,非常可怕,可以呑噬一切的黑洞,让我的思维稍稍接近就恐惧的退缩回来。我闭上眼睛,却抑制不住微微发抖,他从来都非常敏感,立刻停下来,问我:“怎么了?”

  我勉強对着他笑:“没什么。”

  我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因为他连脸⾊都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笑:“装不下去了?”

  我不想解释什么。最后一缕瞎逛消失在海面上,没有开灯,厨房里的光线渐渐暗下去,她的整个人也陷⼊那种混沌未明,可是他的声音清楚地近乎森冷:“哪怕是敷衍我,你也敷衍的用点心。哦,我忘了,你没有新——你本就没有新。你以前不是能忍吗?就这么几天就忍不住了?还有十二天呢,你不是一直在忍,一直在装吗?怎么,忍不下去了?真是连一点耐都没有?我还没在合同上签字呢,你就忍不住了?忍不下去你现在就给我滚,你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去!”

  他转⾝就走了,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听到远远传来他摔上大门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诺大的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有弄成这样,我其实一直想要讨他的心,可是讨他的心太难了。我没装,今天我是真的很⾼兴,可是后来我不应该想起萧山——我不应该。萧山是这个世上最奢侈的事情,并不属于我的,我不应该去想。只是似曾相识的一切让我忍不住,如果莫绍谦对我坏一点儿,或者我又会清醒些。可是今天他偏偏特别温柔,让我有种恍惚的错觉与恐惧。

  我一个人站在黑暗里,觉得很害怕。摸索着把灯打开了,也不敢上楼去。我把客厅里的灯都打开了,然后把电视也打开。我的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一直又痛又庠,让我坐立不安。更让我坐立不安的是我又惹莫绍谦生气了。本来他今天心情似乎好的,可是我又惹她生气了。

  我不知道莫绍谦到哪儿去了。海浪的声音渐渐响起来,外面的风越刮越大,风声、浪声像是某种不知名生物的啸叫,我无法去想别的,因为对这种声音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心。我把自己所到沙发的角落里,我连电视也不敢看了,仿佛那屏幕里会怕出一个怪物来。我害怕,怕的瑟瑟发抖。我觉得这屋字里蔵満了怪物,我觉得再也受不了了。

  我抱着电话开始拨打莫绍谦的‮机手‬,但‮机手‬在茶几上响起来,原来他没有带电话。他连‮机手‬都没有带,会到哪儿去了?

  这四周都是荒芜的海滩,只有零零星星的别墅,连邻家的灯光也看不到一盏。我害怕的把她的电话紧紧攥在手里,却无意间触动了键盘。那是通讯录的快捷键,我看到他的‮机手‬里,整个通讯录只有两个联系人,一个事“妈妈”,还有另一个孤零零的名字,而那个名字,竟然是我。

  我本能的按动着翻页,翻来翻去只有这一项,我的名字下面记者三个号码,一个是我的‮机手‬号,一个是我寝室的座机号,最后一个是公寓的座机号。我知道他还有一个‮机手‬是公事用的,这个‮机手‬只是‮人私‬号码,但我没有想到,他的‮人私‬号码除了他妈妈,就只有我。

  我知道我不应该动他的‮机手‬,我也从来没有碰过他的东西。现在我也应该把‮机手‬放下来。搁的远远的,他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我回来就是一个易而已。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我的手指机械的按着,最近三十次通话记录:“童雪1,童雪2,童雪3 ”

  我一直翻到最后,看到的仍旧是自己的名字。

  也许他老婆的电话他都已经记到不用存在联系人里。我有点仓皇的安慰着自己,可是‮机手‬里存折两张照片,唯一的两张:一张是我,另一张仍旧是我。

  第一张我闭着眼睛睡着,照片拍的很近,连我的眼睫⽑似乎都历历可数。第二张我在笑,笑得很灿烂,两个酒窝都露出来了,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样笑过,他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机会拿‮机手‬拍下来。这画面让我恍惚,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恍惚,他‮机手‬里的这一切痕迹,就像是凭空捏闹,不,是我的错觉,我不可能看到这些,他也本不应该存这些。

  我一个功能一个功能的翻下去,我翻到邮件信箱,收件箱为空,发件箱为空,回收站里有一则‮信短‬,我调出来看。

  ⽇期还是几个月前,一个字一个字排在屏幕上:

  “莫绍谦,你不接我的电话你会后悔的。童雪‮孕怀‬了,不过你别⾼兴。第一,你知道她和她的小男友旧情复炽,这孩子八成不是你的;第二,是你的你也看不着了,她已经去医院拿掉了。”

  没有落款,发信人的号码非常陌生,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人是谁,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我把‮机手‬扔开,像扔一个烫手山芋。莫绍谦从来对我都不好,我是他杀⽗仇人的女儿,他恨我,恨透了我,所以他轻易就会掉我的一生。慕咏飞说过,他因为爱她,做过很多事情,而我不过和苏珊珊一样,是他信手拈来的一颗棋。

  他一直恨我,而我一直恨他。

  我一直没有想明⽩,他是怎么突然找到‮店酒‬去的,现在才知道是有人告诉了他。可是这个人是谁,我本没有力气去想。我只想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害怕,也许他是故意——故意让我看到‮机手‬。他骗我骗的还不够,他‮磨折‬我‮磨折‬得还不够。他毁了我的一生还不够,他还贪婪的想要更多。我知道他有多恨我,我一直都知道。

  我终于从房子里跑出去,仓皇得像是落荒而逃。我沿着路一直往前跑,一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气。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有薄薄的雾正从海上飘过来,远处的一切都是漆黑一片,除了海浪噬食沙滩的声音。我觉得更害怕了。这里太僻静,走很远才看得到一栋别墅,大部分房子没有人住,没有灯光,路上连一部车一个人也没有。

  我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觉得害怕,我想妈妈,我想悦莹,我想有人来。可是不会有人来的,我跌跌撞撞朝前走,像走在噩梦里,这一切都像是噩梦,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去。莫绍谦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如果他在,或者会好点,虽然他可怕,但没有总比我一个人在这里更可怕的了。

  路面上有细微的石子和沙粒,我的脚被咯的很疼。我只是迫切的想要找到人,可是我更害怕雾气里会冒出个妖魔,海浪声令我不寒而栗。我的背心发凉,冷汗直冒,我连走路都不敢大声,觉得一切漆黑的地方都会跳出个鬼怪来。

  妈妈不会来救我,悦莹不会在这里,我想我都快要哭了,只有莫绍谦。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走了很久仍旧没看到另一盏灯光。我怕得要命,路灯是坏了吗?是我做错了路,还是这附近已经没有路灯了?

  我害怕寄了,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却觉得更害怕。突然看到前方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从雾气里冒出来。四肢蹄子踩在石子上嗒嗒作响,眼睛竟然发着红光。我吓得大叫一声,掉头就跑。我听到⾝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那怪物竟然在追我。我越来越觉得恐惧,一切不好的念头全冒了出来,我跑的越来越快,终于跑到了路灯下,那怪物嚎叫起来,我才听出来是狗,原来是一条大狗。我一边跑一边回头,他朝着我直冲过来。路灯下可以看见他尖利的牙齿和⾝上斑驳陆离的⽪⽑,这是一条野狗,不,这是一条疯狗。

  我吓得要哭了,我大声的尖叫,可是没有人理我。我拼命的往前跑,疯狗一直追在后面,我慌不择路,本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我脚下全是软绵绵的沙子,我逃到了沙滩上,沙滩上也没有人。四处都是嶙峋的怪石,被海浪寝室的千奇百怪。我一直哭一直逃,远处礁石下似乎有人,没有月亮,海面反着细碎的星光,我看不清楚那是个人还是块石头,我抱着最后的希望朝那方向奔去。我胡的叫喊着什么,也许是在叫救命,也许是在叫妈妈。但沙子里有石头,我被重重的绊倒,摔在了地上。

  膝盖钻心一样的疼,我来不及爬起来了,我本都不敢回头看,只会尖声大叫。那个黑影动了,世人原来真的是人。他朝着我直冲过来,一定是听到我在叫喊。而那条疯狗终于追上来。我胡的抓起沙子朝他掷去,他退了两步,然后又扑过来。有人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只看到他一脚朝疯狗踹去,然后又拾起石头,砸的它呜呜叫。

  疯狗夹着尾巴逃走了。我还上气不接下气,那人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她的声音悉而焦急:“有没有咬到你?”

  莫绍谦,竟然是莫绍谦!

  我从来没有这样迫切的想要见到他,我从来没有这样庆幸是他。我扑到他怀里,把脸蔵在他口。他的心跳的又急又快,我的也是,我不过来气。但几乎是马上,他就把我抱起来了,抱到亮一些的地方。我的膝盖流⾎了,他按着我的骨头:“怎么样?这样疼不疼?”

  我还在哽咽:“不疼。“

  “骨头应该没事。”他问,“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害怕。”我哽咽着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他还在仔细观察我的伤口:“是摔得还是狗咬得?”

  “是摔得。”

  “它没有咬到你?”

  “没有”我昅了昅鼻子。他突然停下了一切动作,然后冷冷的说了句“活该!”

  我的膝盖还钻心般的疼,他已经扔下我要走开。我还抓着他的⾐袖,他这么幸灾乐祸我都没觉得,我低声下气:“你别生气了。”

  “谁说我生气了。”他淡淡的说,把我的手拔开,走到一边去看海浪。

  我哭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脚踝也崴了,本站不稳。我刚跳了一步,就听见他说:“你要再动,等脚肿起来,你就一个人呆在这里。”

  我只好讪讪的蹲下,重新坐在沙滩上。

  他不再理我,我也只能默默的坐在那里。

  漆黑的海面上看不到任何东西,细碎的星光偶尔一闪,远处的岛上有灯塔,笔直的光柱朝着悠远的大洋。海风吹拂着海浪,一波一波地叠向岸边,我觉得很冷,冷得发抖。

  莫绍谦好像完全不为之所动,他就站在沙滩上,无数浪花碎在他脚前咫尺。夜风吹拂着他的⾐袖,仿佛黑⾊的羽翼。因为⾼,我从来都是仰视他,现在他站着我坐着,我更是仰视。

  “你看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不冷不热,我一直怀疑他后脑勺上也长了眼睛,都没有回头,就知道我在看他。

  我含含糊糊的说:“我在看----,你在看什么---”

  他回过头来,忽然对我笑了笑,我不是很确定,因为它黑了。他伸手指着灯塔的方向:“很不错的天然良港,对不对?”

  这就是普通人与资本家的区别,资本家无时无刻不在想‮钱赚‬,而我这种人,永远只能惴惴不安的猜着他的心思。我一点也不懂港口,更看不出什么事良港。

  “当年我的⽗亲就是看中这里,希望做一个油轮港。因为在附近沿海的省市,已经有了几个大型的深⽔港,所有从印度洋来的‮际国‬油轮,将比到宁波更节省航线。”

  我有点听不懂,但他声音中有种讥讽:“四十万---不过是区区四十万。我⽗亲那样信任你爸爸,你爸爸却为了四十万就出卖了他!”

  我瞠目结⾆,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就是这片大海,原来就是在这里,我们的上一辈开始了恩怨纠葛。

  “前期工程已经开始,而他们煽动村民闹事,‮议抗‬油轮码头会有污染,然后说服‮府政‬改变规划,重新选址建码头。一环套着一环,计划真严密对不对?我⽗亲冒着酷暑飞来飞去,试图阻止或改变这个进程,最后他倒在机场里---在没能张开眼睛。”

  “最终在离这里二百公里的地方新建了油轮码头。招标被独揽,整座岛变成了一座大油库。整个投资比我⽗亲当年的标底还要多出几个亿,在商言商,这一仗他们赢得真是漂亮。

  “每当走到这里,每当看到这片大海,我就觉得我这辈子也无法原谅,原谅害死我⽗亲的那些人。”

  我知道其中也包括我,因为我⽗亲,他永远不打算原谅我,所以才会对我说出这些话。他的眼中有闪动的泪光,或许是我看错了,因为他很快转过脸去。面对那一片漆黑的大海,波浪的声音像是一场疾雨,刷刷轻响着。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又⾼,又远,天与海都是辽阔的背景,而他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我说不出来任何话我从来没有想过太多,我一直都觉得他是最恨我的那个人。可是他的‮机手‬里只有我的照片,那还是我睡着了他拍下来的。

  我还记得他给我吹头发,那样暖的一点点风,拂在我的脸上,我一直以为,那是做梦。

  他极力的庒抑,庒抑到我都觉得绝望,但现在我终于知道,比我更绝望的原来是他。

  我抬起眼睛来看他。

  而他只是看着海面。我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抱有怎么样的一种感情,从前我恨他,单纯而纯粹的恨他,后来我们相互厌憎,都希望对方可以在自己面前死掉,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些什么。我爱过萧山,那样深沉那样无望,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命运的灰烬。

  而我和莫绍谦,或许只是一场注定了纠葛不清的孽缘。

  我们在沙滩上一直坐到天⾊发⽩,大海渐渐露出它广阔的天际线。海和天的分别减减明显,大还是深蓝几乎墨黑,而天空是墨墨近乎深蓝。

  东方有很刺眼的彩霞。

  我的脚踝肿到老大,本不敢落地。

  清晨的风比‮夜午‬的风更冷,我冻得都⿇木了,试图自己站起来,努力了几次都是徒劳。他终于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我看着他的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是总不能在这里坐一辈子。我被他背在背上,背回别墅去。海浪还是一声迭一声的庒上来,⾝后的沙滩上只留下他的脚印,清晰的烙在沙里,然后被海浪渐渐舐⼲净,再也看不见。我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摇晃的像个小孩子,快要在他背上睡着了。

  我的脚用冰块服了大半天,没有明显的好转,也没有明显的恶化。莫绍谦去买了正红花油,擦得我泪眼汪汪,她的手不是一般的重。

  可是不知道是正红花油有效果,还是他那手重的‮摩按‬有效果,到晚上的时候我的脚终于敢落地了。

  但我感冒了,在海边被冻了大半夜,可是只是嗓子疼,第二天起来就头晕发烧咳嗽,窝在上软绵绵像是煮的面条。莫绍谦很快被我传染,我们两个各自碰着大杯子喝冲剂,然后本懒得去买菜,只是煮⽩粥来吃。

  没有任何佐菜的⽩粥其实是甜的,我喝了三天的⽩粥,几乎喝得都快升仙了,感冒终于有好转的趋势了。吃过感冒药做什么都晕乎乎,我一时勤快把莫绍谦换下的⾐服塞进洗⾐机,结果把他的钱包也洗了。

  莫绍谦午睡起来的时候,我正把透了的钞票贴得満落地窗玻璃都是。

  我对他讪讪地笑:“‮行银‬卡估计没有事…”

  我把他的照片也洗了。他放在钱包里很小的一帧合影,年轻的⽗⺟抱着小小的婴儿,婴儿漆黑的眼睛依稀可以看出成年后的影子,没想到莫绍谦小时候是个胖乎乎的苹果脸,脸上竟然还有‮晕红‬,看上去像个女孩子。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莫绍谦的⽗亲,成年后的莫绍谦长得非常像年轻时的他,两人都是典型的北方男子,眉宇间有种凛冽的气质。

  我本来把那张照片贴在玻璃上晒⼲,但晒到一半它就掉到窗台上。莫绍谦将它拾起来看了看,出人意料地没有对我发脾气。

  我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或许已经迟了十余年。莫绍谦没有回头看我,他只是低头注视着那张照片,过了很久,他才说:“和你没有关系。”

  在海滨的这段时间,可能是我和莫绍谦之间相处最平和的⽇子,虽然感冒占去了大部分时间,但难得不再吵架。我想他大约懂我的意思,我们之间也不过只有十二天了,这十二天像是凭空多出的一截生命,让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对方相处。虽然我看到那片广阔的海域会有种莫名的歉疚,如果我爸爸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或许这里早已经成了大型的港口码头,一切都会变得不宜熬夜那个,包括我和莫绍谦的生活。

  我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他‮机手‬的事,我更没有在他面前提起慕咏飞,他也不提,我想如果他与慕咏飞的婚姻真的是一场易,那么肯定是他最难过的地方。

  而我和他只有这十二天而已。

  天气晴好的时候莫绍谦会去海边游泳,我被海边的太晒得又黑又瘦,但我学会了捉沙蟹,还学会了挖蛤蛎。这些东西每天被我们吃掉了,莫绍谦做蟹简直是一绝,我觉得他大有当厨师的前途。我虽然笨,也学会了用微波炉做蛤蜊,淋上一点点酱汁,非常鲜美。

  莫绍谦应该非常喜我系着围裙的样子,因为每次我在厨房做事的时候,他总会从后面抱住我,那是他待我未曾有过的温柔举动。从落地的玻璃里我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我系着围裙的样子,或者像个最寻常的家庭主妇。而他的怀抱,其实很温暖。

  我们没有继续分房睡,好像是最自然的事情。我终于习惯了和莫绍谦同共枕,或者说,他终于习惯了上多了一个我。有时候深夜我偶然醒来,他总是还没有睡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的睡相老是不好,大半个人都庒在他的⾝上,他肯定被我庒得睡不着,我觉得歉疚,往里面挪了挪,问:“你怎么不睡?”

  他通常并不回答我,只是让我快点睡。

  在海滨的最后一晚,我照例在半夜醒来,莫绍谦却不再房间里。落地窗帘虽然拉上了,可是仍然听得到隐约的海浪声。卧室里格外寂静,听得见我自己的呼昅和心跳。我以为他去了洗手间,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台灯打开,温暖的橙⾊光晕中,窗帘被晚风吹得微微拂动,海风腥咸的气息我早已经习惯,海浪在安静的夜晚声声⼊耳。我不知道莫绍谦到哪里去了。

  我在楼下找到他,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菗烟。客厅比二楼卧室更漆黑一片,如果不是他烟头上的那点红芒,我差点都看不见他。

  我穿着拖鞋,走路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却偏偏看见了:“醒了?”

  我摸到沙发前,藤制家具特有的清凉‮感触‬,我摸索着坐下来,看他将烟掐熄了,有点上一,于是问:“你怎么不‮觉睡‬?”

  他说:“我坐一会,菗支烟。”

  我磨磨唧唧蹭到他旁边,看他没有赶我走的意思,于是我胆子也大了点,把他嘴上的烟拔下来,我试着昅了一口,微凉,很呛。

  他在黑暗里笑,因为我感觉到他腔的震动。我靠在他⾝上,软软的是他的肚⽪,硬硬的是他的肌⾁。

  “原来就是这味道…”我把烟掐在烟灰缸里,“一点也不好闻。”

  “那你以为是什么味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来吻他。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主动吻他,不沾染情,没有动机,只是纯粹地想要吻他而已。烟味带点苦苦的,他⾝上的气息永远是清凉的芳香,那种香⽔的味道很淡,被海风的味道淹没了。我抱着他,像无尾熊抱着树,他的膛宽阔,让人非常有‮全安‬感。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微微沙哑的嗓音:“好女孩不应该这样。”

  “你这是什么古董观念?你没听电影里说,90后都出来混了,我都多大年纪了。”

  “我是说菗烟。”

  “我也是说菗烟。”我很鄙薄地斜睨了他一眼,反正黑漆漆地他也看不见,“你想到哪去了?”

  他没再跟我斗嘴,而是用行动告诉我他想到哪儿去了。

  早晨的时候我醒来,发现自己还睡在沙发上,确实独自一人。我睡得头颈都发僵,全⾝的骨头都似乎散了架。我真的老了,在沙发上趴‮夜一‬原来就这样难受。我爬起来上楼去,却看到莫绍谦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他看到我站在门口,连头也没抬:“走吧,去机场。”

  原来十二天已经过去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都有点发怔,他已经换了衬⾐,虽然没有打领带,可是与海边休闲的气氛格格不⼊。我终于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一直以为这个月会非常漫长,直到一切结束,我才觉得没有我想象的码洋长。我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如释重负?也不觉得,反而有种异样的沉甸甸,甚至带着一些失落。他很轻易就从这一切中菗离,而我就像演员⼊戏太深,直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我想我大约是累了。最近这几个月,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真的累了。

  我们回到悉的城市,下了‮机飞‬有司机来接。天空下着小雨,北方的暮舂难得会下雨,司机打着伞,又要帮我们提行李,莫绍谦自己接过那把黑伞,阻止了司机拿我的行李箱。他对我说:“你回学校去吧。”我选了化工厂那份,有个化工项目,正好谈得手头七七八八,你可以直接拿过去余下的事自然有人办。”

  我看着他,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语气也淡的,像在说件小事:“合同在你们行李箱里,你合给刘悦莹的⽗亲,他是內行,一看就知道了”。

  我怔怔站在那里雨丝濡了我的头发,有‮大巨‬的波音‮机飞‬正腾空而起,噪音里他的声音并不清晰。而细密的雨中,他的脸庞似乎出变得不清晰。

  “童雪,这是最后一次” 他稍微地停了停,“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找我了。”

  他转⾝上了车,司机雨伞,颠倒是非他关上车门,车子无声无息地驶离。在我的视野里,迈巴赫渐渐远去。细密的雨如同一张‮大硕‬无朋的玻璃帘幕,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在浅灰⾊的薄薄⽔幕里。

  我看着我脚边小小的旅行箱,雨⽔丝落下,它上面全是一层晶莹的⽔珠,这只箱还是莫绍缣买给我的他说女孩子用刚刚好,正好装下⾐服和化妆品,其实莫绍缣买给我的真的很多,这三年我拥有所有最好的一切,在物质上的。所有东西我都留在公寓没有带走,当时我一心只要摆脫与他的关系,再不愿意与他有任何

  我柃着行李搭机场快线回学校,中间要换两次地铁,不是通的⾼峰时段,人也并不多。车厢里难得有位置可以坐,我这才想起拿‮机手‬给赵⾼兴打电话:‘合同我签到了。“赵没有我想想象中的⾼兴,他只是说:“童雪,谢谢你,不过现在不需要了。”我的心猛然一紧,我问:怎么了? “ 我追问他几遍,他只是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我出了地铁就打车回学校,出人意料悦莹尽然在寝室里。她一见到我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捶着我的背说“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你的‮机手‬一直关机,担心死我了。”因为怕辅导员发现我不在本地,所以在海滨的时候我把‮机手‬关了,一个多月没见,悦莹似乎一点没变。我又惊又喜的抱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先别说这个,我正想吃西门外的烤鱼,又没人陪我,走,快点,我们去吃烤鱼!”她拖着我跑到西门外去,等到香噴噴的烤鱼上桌,她才似乎异样轻松地对我说“我跟赵⾼兴分手了。”我惊的连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连声问:为什么?:“我爸得了肝癌,现在是保守治疗,医生不推荐换肝,说是换肝死得更快。”我傻傻的看着她。她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我那暴发户的爹还一直想要瞒着我,直到我发现他在吃药,才知道原来他病了快半年了。”我握着悦莹的手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回家一个多月,天天跟着他去办公室,我才知道他有多累,这种累不说⾝体上的,完全是各种各样的庒力,那么大一摊子,公司內內外外,所有的事都要心,我现在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我妈死了六七年了,我一直以为他会娶别的女人,所以我拼命花他的钱,反正我不花也有别人花。我就是败家,我就是花。二十岁的时候他问我想要什么生⽇礼物,我说要直升机,可是他还是卖给我了,我。我叫他别拼命‮钱赚‬了,他说我这么拼命也就是为了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把事情多做点,将来你或者可以少做点。这一个多月我陪着他一起,才知道做生意有多难,他这么大的老板了,一样也得看别人脸⾊,所有的矛盾害的处理,公司的⾼管们分成好几派斗个不停,外头还有人虎视眈眈,冷不丁就想咬上一口,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办公司陪着他,他说:乖女儿啊,侬要嫁个好男人,爸爸就放心了。”“我和赵⾼兴在一起,真的是很轻松很开心,可是我知道⾼兴不适合做生意。我以前觉得谁也不能拆散我和赵⾼兴,但是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出生在这种环境,注定要背负责任。公司是我爸一辈子的心⾎,我怎么忍心在自己手里败掉,他现在顶多还有是哪五年好活,这三五年里,我只有拼命得学,学会怎么样管理,学会怎么样接管公司,我妈死的时候那样灰心,因为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我和我爸,而对我爸而言,最重要的是事业和我。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因为妈妈我恨过我爸,可我不希望我爸死的时候也那样灰心。”

  我想不出任何语言安慰悦莹,她这样难过,我却什么都没法做。她默默地流着眼泪,我陪着她流泪。过了好一会儿,悦莹才把餐巾纸递给我:“别哭了,吃鱼吧。”

  我们两个食不知味地吃着烤鱼,悦莹说:“我打算考GMAT,我想申请商学院,多少学点东西,然后再回国跟着我爸一段时间,能学多少是多少。”

  “跨专业申请容易吗?”

  “不知道,不行就拿钱呗。”悦莹似乎重新轻松起来,“我那暴发户的爹说过,这世上可以拿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回到寝室我整理行李,⾐服全都拿出来,箱子底下果然有份合同。我蹲在那里,拿着它不由自主地发呆,悦莹看见了,有些诧异地接过去:“怎么在你这里?”

  我没做声,悦莹已经翻到最后,看到莫绍谦的签名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又去找他?”

  我看着这份合同,我再次出卖自己出卖尊严签回来的合同,到现在似乎已经无用了。

  悦莹说:“谁说没用了,你这么下死力地弄回来,再说莫绍谦本来就欠你的!我拿走,我给你提成!你别申请什么‮款贷‬了,这个合同签下来,我那暴发户的爹该提多少点给你啊!”

  她拿‮机手‬噼里啪啦地按了一会儿,给我看一个数字,然后直摇我:“童雪!童雪!有这钱你连将来出国的费用都够了!”

  我没有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晚上的时候我躺在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我没有想到悦莹会放弃赵⾼兴,在我心目中,真正的爱情是永远不能被放弃的,而是悦莹的语气非常的平静:“我是真的爱他,而是真的相爱也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我选择的时候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离开赵⾼兴,或者我再也找不到可以这样相爱的人了,但我没办法放弃我爸用尽一生心⾎才创立的事业。”

  从她⾝上,我想到了莫绍谦,当年他中断学业回国的时候,是不是和悦莹一样的心态呢。

  蒋教授对我说过,结婚的时候莫绍谦说,他这一生也不会幸福了。

  一生,这么绝望,这么漫长,是怎样才可能下了决心,牺牲自己的一生。

  我的口那里在隐隐发疼,在T市离开萧山的时候,我也觉得我这一生不会幸福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时怎样的一种痛苦。

  我没有想过,莫绍谦也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可是我和他的一切已经结束了,孽缘也好,纠葛也好,都已经结束了。

  悦莹的爸爸还真的是慷慨,没过几天悦莹拿了一张‮行银‬卡给我:“你的提成。”

  我不肯要,悦莹没好气地塞在我手里:“就你傻!为了我还跑回去找那个禽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受过什么样的委屈。”

  “也没有什么委屈。”

  悦莹说:“这样的合同莫绍谦肯随便签字吗?亏你还敢回头去找他,你也不怕他把你整的尸骨无存!”

  我说:“也别这样说,真的算下来,总归是我欠他的多。”

  悦莹戳我脑门子:“就你最圣⺟!”

  悦莹现在跟她⽗亲学着做生意,在我们学校所在的城市,也有她爸爸的公司。悦莹没有课就去分公司实习,一直忙忙碌碌,商业圈內很多事情她渐渐都知道了,有时候她也会对我说些业內八卦。

  可是有天她回学校来,逮着我只差没有大呼小叫:“原来莫绍谦是慕振飞的姐夫,天哪,这消息也太震撼了,我当时都傻了,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悦莹又问:“那慕振飞知道吗?”

  我又点点头。

  悦莹一副要昏倒的表情,说:“这简直比小言还狗⾎,这简直是豪门恩怨恋情深,这简直是悲情天后匪我思存…幸好我和赵⾼兴分手了,很少有机会和慕振飞碰见了,不然见了他我一定会忍不住…”

  她话说得非常轻松,可是我知道她还没有忘记赵⾼兴。

  有天晚上我和她到西门外吃饭,远远看到了赵⾼兴,我都还没看到,结果她拖着我就跑,我们俩一直跑到了明月湖边,她才松开我的手。

  她笑着说:“这叫不叫落荒而逃?”

  我看着她一边笑一边流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抱着她,拍着她的肩。

  那天晚上悦莹靠在我的肩头哭了很久很久,我们坐在初夏湖边的长椅上,湖中刚刚生出嫰绿的荷叶,被沿湖新装的景观灯映得碧绿碧绿。无数飞蛾绕着灯光在飞舞,月⾊映在⽔面,也被灯光照得黯然,湖畔偶尔有两三声蛙鸣,草丛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在昑唱。校园四季风景如画,而我们正是绮年锦时。

  我一直觉得我运气真的太差,可是也没想到不仅仅是我自己,连悦莹都没有办法和她所爱的人在一起。

  有关莫绍谦的消息也是悦莹告诉我的:“听说他真的要和慕咏飞离婚了。”

  我很漠然地说:“和我没关系。”

  悦莹⽩了我一眼,说:“这么大的事,能和你有关系吗?你又不是陈圆圆,难道是为了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不过我觉得莫绍谦这次真是犯傻了。对慕家而言也是一样。商业联姻互相参股,到了最后,其实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要是真的闹翻了脸,对他和慕家都没好处。”

  悦莹不再像从前那般没心没肺,说起话来也总从商业角度或者利益角度考虑。我觉得她也许可以做到,将来真的成为一个女強人。

  我想起蒋教授说过的那些话,她让我忘记的话,现在我却都清楚地记起来了。蒋教授说慕咏飞总是迫他太紧,试图控制他,结果终于闹成了眼下的僵局。

  周末悦莹和一堆企业家吃饭去了。我独自在寝室里,却接到了萧山的电话。

  看到他的号码时,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似乎站在非常空旷的地方,他的声音显得非常遥远:“童雪,你能不能来下附一医院?”

  我猛然吃了一惊,连说话都变的磕磕巴巴,我只顾得问他:“你还好吧?怎么在医院里?出了什么事?”

  萧山说:“我没事。是林姿娴想见见你。”

  我不知道林姿娴为什么要见我,萧山在电话里也没有说。他只告诉我在医院大门口等我。我満腹狐疑,匆匆忙忙就跑到医院去了。

  从我们学校北二门出去,隔着一条马路就是附属第一医院,我站在马路这边等红灯,远远就看到了萧山。他站在医院临着马路那幢五六十年代前苏联式红砖楼前,路灯将他整个人照得非常清楚,虽然远,可是无论在什么时候,我总是可以一眼看到他。

  萧山也看到了我,他往前走了一步,可是被连绵不断的车流隔断了。⾝边的行道灯在“噔噔噔”地响着。终于换了绿灯。

  我被人流狭裹着走过了马路,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我问他:“怎么了?”

  他的脸⾊非常疲惫,仿佛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事情很糟,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会糟到这一步。

  我在单人房里见到了林姿娴,她呑下整瓶的镇静剂,然后又割开了静脉,如果不是萧山发觉不对,旷课赶过去砸开门,她大约已经死掉了。

  她躺在病上,脸⾊苍⽩得没半分⾎⾊,她看到我后笑了笑,笑得我都觉得心酸。

  我安慰她:“你别想太多,现在科学发展这么快,说不定三五年后新药就出来了…”

  “我这是活该,我知道。”她的声音还算平静,只是显得有些呆滞,“这是报应。”

  “你别胡思想了…你又没有做错过什么。”

  她径直打断我:“你‮孕怀‬的事,是我告诉了慕咏飞…”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从林姿娴嘴里听到慕咏飞的名字,他们本来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个人,她们应该素不相识。

  “那张照片也是慕咏飞给我,让我发到你们校內BBS上的。她说你再没脸见萧山,她说你贪慕虚荣被莫绍谦‮养包‬,你破坏他们夫感情,是可恨的小三。我一时糊涂,就用代理IP发了,然后又发贴说你是有钱人的二…可是后来你一打电话,萧山就走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们,慕咏飞说…让一个人痛苦,并不用让他死去,因为死亡往往是一种解脫,只要让他绝望,就会生不如死。我听了她的话,被他鼓动,我去找你们…”她的脸上有晶莹的泪⽔缓缓淌下,“童雪,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萧山他真的非常爱你,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我把他带回去,他抱着我说:‘童雪,我错了。’说完这句话,他就睡着了。他本就没有碰过我,就在我那里睡了‮夜一‬,仅仅就那‮夜一‬,他也没有碰过我。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永远也无法赢你。”

  “我自暴自弃,每晚泡吧,跟很多陌生人往…我‮孕怀‬了,却不知道孩子的⽗亲是谁…我一直觉得厌倦,厌倦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在T市的时候我对着你和萧山说我‮孕怀‬了,我看到你们两个的脸⾊,我就知道我错了…童雪,这是我的报应…是我对不起你和萧山…是我的报应…”

  我看着她恸哭失声,这样优秀的一个女孩子,其实也只是为了爱情,一失⾜成千古恨。

  我还一直记得在⾼中时代的那个她。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美丽。她和所有的人都是好朋友,连我这样孤僻的人,都能随时感受到她的热情与活泼。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过是区区三年,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没有办法再安慰她,因为医生进来催促她转院,理由是这里只是附属医院,希望她转到更为专业的医院去。

  医生穿着防菌⾐,戴着口罩,口口声声说道:“我们不是歧视,只是这里大部分病人都是‮生学‬和老师,为了更多病友的‮全安‬…”

  林姿娴哭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我很冲动的抱住她的肩,拍着她的背。萧山很愤怒:“你还是医生,你比我们更懂得医学常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没医德的话来。”

  “请到办公室‮理办‬转院手续。”

  医生抛下我们走了,林资娴像个孩子一样,在我怀里哭得不过气来。

  我和萧山帮她办转院,一直弄到半夜才弄妥,大医院的位总是没有空余,最后还是萧山想起来,林姿娴帮他姥姥找医院的时候,给过她一个人的电话。

  最后靠那位人打了个电话,我们才等到救护车把我们接走。

  林姿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院手续办完后,医生说她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家,可是看到她凄惶的眼神,我知道她再也回不到从前。她像孩子般苦苦地哀求我:“你不要怪萧山,他是被我骗了,你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求你了,你不要怪萧山。”

  我从来没有怪过萧山,哪怕他当年说要分手,年少气盛的时侯,我们都以为,对方不会离开。

  可是只是一瞬的放手,我们就被命运的洪流分散,再也无法聚首。

  我知道我和萧山即将再次分开。横在我们之间的,不止有三年时光,不止有我那不堪的三年,现在还有了林姿娴。

  我们无法再心安理得地站在一起。我知道萧山,萧山知道我,我们都知道。

  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北方初夏的凌晨,夜风掠过耳畔,仿佛秋意般微凉。萧山在人行道上站住脚,问我:“想不想喝酒?”

  我点点头。

  我们随便找了家小店,是个四川馆子,大半夜了只有几个民工模样的人在店里吆三喝四,吃的有滋有味,我们点了盆⽔煮鱼,老板娘就很厚道的说:“行了,你们吃不完。”

  真的很大一盆,満満的不锈钢盆端上来,果然两个人吃不完,小店里没有太多种⽩酒卖,我说:“就二锅头吧。”

  清亮的⽩酒倒进一次的塑料杯里,萧山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去了大半,他喝酒真的像喝⽔—样啊,我说:“别这样喝,这样喝伤胃。”

  他对我笑了笑: “伤心都不怕,还怕伤胃?”

  我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所以我也喝了一口酒‮辣火‬辣的感觉从⾆尖一直延伸到胃里,几乎是一种灼痛。

  我们两个很沉默地吃着⽔煮鱼,很辣,味道还不错。酒也辣,鱼也辣,我被辣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连忙低头,可是一低头眼泪像是更忍不住,于是我又抬起头来,昅了口气。

  萧山看着我,似乎是喃喃的说:“你别哭。”

  我胡夹了一大筷子⾖芽谁说我要哭了,是辣的。”

  萧山说: “别吃⾖芽了,那个更辣,吃点鱼吧。”

  因为中学时代我又⾼又瘦,所以有个绰号叫雪⾖芽。这还是林姿娴开玩笑给我起的外号,因为那时候我很⽩,这个绰号也没什么恶意,那时候我们班卜大部分⼊都有绰号。就像萧山叫罗密欧,林姿娴叫朱丽叶。

  想到林姿娴,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和我一样,今年不过才二十一岁而已。

  萧山没有再劝我,他只是慢慢地把酒喝完,然后又给自己斟上一杯。我胡地把眼泪抹了抹,也一口气把酒喝掉了。

  以前总听人说借酒浇愁,今天晚上才知道在积郁难挨的时候,能喝酒真是一件好事。我们两个都喝得很快,没一会儿一瓶就见底了,萧山叫过老板娘,又拿了一瓶来。

  这瓶酒喝没喝完我不知道,因为后来我已经喝醉了。

  我还知道自己喝⾼了,萧山跟老板娘结账,我还听到这盆⽔煮鱼要八十八块,后来他上来馋我,我说:“没事,我自己可以走。”话音没落,我就撞到店门玻璃上去了,幸好玻璃结实,我也就是被碰的闷哼一声。到了人行道上被冷风一吹,我两条腿都不知道该怎么迈了。

  最后我是被萧山背回去的,幸好凌晨两三点钟,路上没有什么人。我觉得晃晃悠悠,被他背在背上,还惦记着:“别回学校,被人看到了不好。”

  我觉得这晕晕乎乎的感觉似曾相识,也许小时候跟着⽗⺟去看电影,也曾被爸爸这样背回家。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整个思维都像是被掏空了,我觉得累极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比一辈子还要多,我真的觉得累极了。我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悦莹经常在我耳边念叨,大学女生宿醉醒来只需要注意两件事,钱包和贞都在就行。我从宿醉中醒来,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只觉得头疼。上次喝得这样醉,好像还是陪莫绍谦吃饭,我还吐在他车上。

  ‮店酒‬的很软,而我穿着紧绷的牛仔睡了‮夜一‬,连脚都肿了。我爬起来,看到自己的包放在头柜上,包上搁着张便条纸,我认出是萧山的笔迹:“童雪:我先回学校了。林姿娴的事你别难过了,你自己多保重。”

  我和萧山就是没缘分,连酒后都不了

  我用冷⽔洗了个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的眼睛肿着,整个脸也是浮肿的,我二十一岁,眼神却比任何人都要苍老。因为相由心生,我的心已经老了。

  我忍着头疼回到学校,周六的上午,整个校园都是慵懒的气氛,我走进宿舍楼里,连这里都安静得异常。有迟起的女生打着哈欠在走廊上晾⾐服,有人耳朵里塞着MP3,走来走去似乎在背单词。我们寝室静悄悄的,另外两个女生都是本地人,她们昨天就回家去了。悦莹似乎也没有回来睡,我倒在自己上,蒙上被子。

  我补了一场好觉,睡到悦莹回来才醒。她说:“你双休都不出去玩?”

  其实我觉得自己也蛮可怜的,双休⽇都没有地方可以去。悦莹一走我就落了单,现在她经常很忙,所以我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我没有告诉她林姿娴生病的事,因为她也不认识林姿娴,我想林姿娴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悦莹却一脸正经,坐在我前:“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我勉強打起精神:“你昨晚的饭局认识帅哥了?”

  悦莹推了我一下:“去你的!我现在一心打江山,哪有功夫理会美人。我是听说莫绍谦他们公司最近财务报表有点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资本家做生意也会亏本吗?

  我向来不懂做生意上的那些事,我对此一点天分也没有,最后悦莹跟我讲了半天,我也就只听懂了目前莫绍谦处境困难,而且內外困。

  “听说他和他太太闹得很僵。你知道慕家在商业界的地位,哗——上次上网八卦幕振飞他们家,那才只八出来九牛一⽑…”

  我不想听到“幕”这个姓氏,一点也不想。我想到幕咏飞三个字就害怕,真的,我害怕她。虽然只和她见过一面,虽然她是个大美人,但我一想到她那温柔的笑容,我就直起⽪疙瘩,我情愿一辈子也不要再见这位美人。

  这世上的事从来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等见到幕咏飞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幕咏飞和上次我见到她时一样,仍旧是光鲜亮丽,温柔款款,而我实在不明⽩她还要约我做什么。

  幕咏飞说话还是那样和气,她甚至替我点了栗子蛋糕:“童‮姐小‬,这家店的这种蛋糕最有名。”她的语气似乎是在向闺藌推荐心爱的甜点,我却有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是警惕。我很客气地向她道谢,拿着勺子却对那块⾊香味俱全的蛋糕毫无胃口。

  幕咏飞漫不经心地呷了一口红茶,忽然对我嫣然一笑:“放心,这蛋糕不会有毒的。”

  我抬起眼睛来看着她,上次我一直觉得心虚,都没有敢正视她。这次我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她。她的瞳仁是漂亮的琥珀⾊,整张脸庞五官非常的柔美,是个标准的美人。可是她实在是⾼深莫测,比较起来,我觉得更多的是害怕,我本能地害怕她。

  我很直接地告诉她:“上个月我只是有件事情不得不请莫先生帮忙,现在易已经结束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找他,他也不回再理我。”

  她对我露出人的笑容:“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情,我也知道你已经达成了你的目的。至于更具体的,我没有‮趣兴‬知道。但是有件事情你或许不明⽩。我和莫绍谦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婚姻那么简单,他要做蠢事,可是不能拖着慕家陪着他一起,我也不打算奉陪,所以我用最有效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童‮姐小‬,我希望你可以知趣。”

  我脫口说:“他要离婚这件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看到幕咏飞的瞳孔急剧地收缩,在这一刹那她几乎失态,但她旋即笑起来:“童‮姐小‬,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原来我觉得你就是个傻瓜,现在看来,你比傻瓜倒还強一点点。”

  她的用词非常尖刻,我无动于衷。反正在他们这种聪明人眼里,我一直就是笨蛋,笨也没什么不好。

  “是,他确实是要和我离婚,我⽗亲非常震怒,也非常生气。当年是慕家将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是慕家提供给他资本,让他完成对其他股东的收购。他现在这样做,明显是忘恩负义。”

  我说:“如果你要骂莫绍谦,请当面去骂他。”

  幕咏飞笑起来,她的声音又青又脆,她的笑容也非常美,可是她的声音就像是揷进冰块的刀子,又冷又利:“你可撇的真⼲净,有时候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不过我也不想和你多说废话了,莫绍谦现在的情形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现在的局已经布的七七八八,随时可以将他兜进网里。这还得谢谢你,本来他在金融业上亏了一点钱,也不算动摇本。可是这当头你拿了一份合同来,莫绍谦竟然还真的签了。真令我想不到,我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是对你不多,竟然心甘情愿做这种蠢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剑,慢慢地一点一点刺进我的心口,让我昅了一口气:“你和悦莹的⽗亲是一伙的?”

  “你是说刘先生?哦,说你傻吧,你也不傻,说不不傻吧,你还真傻。”幕咏飞完全是那种嘲弄的笑容,“不过看到你助了我们一臂之力,让我有机会将莫绍谦逐出董事会,我想我会很感谢你的。”

  我的心揪起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又中了圈套,我一直以为即使是合同的事的全套,也会是莫绍谦设下的,但我一直没有想过幕咏飞会这样。我知道事业对莫绍谦意味着什么,当初他就是因为他⽗亲留下的事业,才答应与幕咏飞结婚。如果失去这一切,可能会比杀了他更难受。

  “你明明爱他,”我看着幕咏飞,“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幕咏飞出人意料地大笑起来,她似乎笑的畅快淋漓:“爱他?是,在这世上,只有我最爱他。十年前我对我⽗亲说,如果你不让我嫁给莫绍谦,我就死给你看!我迫我⽗亲动用财力帮助他,可是他是怎么对我的?从新婚之夜开始,他就从来没有碰过我!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对于一个子而言,还有没有比这更大的侮辱?”

  我看着她近乎失态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他的婚姻是一种牺牲,而我又何尝不是?我忍了十年,在这十年里,我想尽一切办法,可是他本就是恨我。他觉得幕氏当年的帮助其实是一种奇聇大辱,而他被迫接受这种帮助,更是奇聇大辱。为了这种荒诞无稽的逻辑,他将我拒在千里之外。因为爱他,我一直忍,我一次次満怀希望,然后又一次次失望。到现在我忍无可忍——既然如此,我成全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对着这个近乎‮狂疯‬的女人,我內心五味陈杂,我一直不知道莫绍谦与她的关系原来是这样。上次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还一直信以为真。可是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那就是将莫绍谦⼊绝境。我喃喃地说:“你这样,他会死的。”

  她已经渐渐恢复那种从容和镇定,谈笑间甚至有种异样的‮媚妩‬:“是啊,莫绍谦是多么骄傲的人,十年前为了收购,他肯和我结婚,已经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聇辱。如果这次我真的下狠手,没准他会从写字楼顶跳下去。”

  我心里猛地一缩,看着幕咏飞,她噗地一笑:“别扎样可怜兮兮看着我,你这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其实他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仇也报了,钱也到手了,现在他死了,你正好远走⾼飞。是你牵手推了他最后一把,他摔得粉⾝碎骨,你不也正好称心如意?”

  我昅了一口气,觉得非常非常难受:“我没有这样想过。”

  “我知道你爱的是那个萧山。”幕咏飞闲闲地道,“你们有情人应该终成眷属。其实我也不像做得太绝,只要你去跟莫绍谦说,合同的事是你故意骗他签的,而且你打算毕业后就和萧山结婚。你做了这件事,我就会放过莫绍谦这一次。”

  我完全不懂她的所作所为:“为什么?”她笑盈盈的看着我:“你去明明⽩⽩的告诉莫绍谦,你和萧山要结婚,还有合同的事情是你骗他,这样你们在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我就是图个心安。”我本能的非常反感:“我不会去对他撒谎。”

  慕咏飞看着我,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美,可是从她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寒气人:“我给你十天的时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要是不肯去,我也可以坦⽩的告诉你后果。我自幼受到的教育是,已经无法掌控的食物,要么彻底放弃,要么⼲脆毁掉。你猜猜对于莫绍谦,我会选哪样?"我犹豫了好几天拿不定主意,悦莹非常忙,我也不忍心问她。我甚至不敢想她的⽗亲是不是征得病了,还是在骗她。她放弃了自己和赵⾼兴的感情,如果她和我一样,被至亲至敬的人出卖,一定会觉得痛不生。这世上我们都不是聪明人,我们总是以为自己能够坚持做对的事情,但是现实面前,悦莹和我一样,都天真德可怜。

  我在网上搜索新闻,因为金融危机,出口也遭受沉重打击,一连串的反应导致全球航运,码头呑吐等等都受到很大影响。我等找到的资讯有限,唯一能显出蛛丝马迹的,就是某上市公司挂牌,公告莫绍谦出让了大笔股份,他一定是真的缺钱了,我实在忍不住了,想给莫绍谦打电话,可是每次拿起‮机手‬,总会想起那天在机场他对我说:"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也希望自己永远去找他。网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没到莫绍谦真的从摩天大楼楼顶跳下来,摔的⾎⾁模糊。他的脸上全是雪,我努力想把他扶起来,他却一直对我笑,⾎流了他満脸。他的笑容那么诡异,而我的双手沾満了他⾝上的⾎…

  我一直哭,直到哭醒。这或许是我第一次为了他而流泪,当我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痛苦中心悸。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如果不是我,他不回落到这步田地。我爸爸出卖了他的⽗亲,然后我又出卖了他。我下定决心,去见莫绍谦。应为慕咏飞给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半了,我知道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她是我见到过的最可怕的人。事实上这非常困难。莫绍谦的‮人私‬号码一直是关机,找不到是什么原因,或者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再也不想加我了。所以连号码都换掉。我去了一趟公寓,结果是被尽忠职守的保安拦在大堂里要求登记,然后非常客气的告诉我说,业主已经将那套房子挂牌出售,现在暂时没有人居住。我想他挣得不想再见到我了。

  我最后还是找到了他,方法比较笨,我打电话给司机,除了莫绍谦我只有他司机的‮机手‬号码。司机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今天晚上莫绍谦会去的地方。我跑到那里去,果然在停车场见到了悉的迈巴赫。司机靠在车边昅烟,看到我连忙把烟掐了。我来过这里,三年前我第一次请莫绍谦吃饭,就是在这里。楼上的1691是私房菜小馆,非常好吃,应为地方小,完全是住家,所以每天只定一桌,而且并不贵。司机对我说;童‮姐小‬,这次是我自作主张,我替莫先生开车快七年了,我倚老卖老多嘴说一句,你别和他怄气了。我勉強对他笑了笑。他说:“童‮姐小‬您上去他肯定⾼兴。”我忽然没有了面对莫绍谦的勇气,但司机已经帮我接了电梯,鼓励似的对我直笑。我从来都没有莫绍谦⾝边的这些人,比如管家,比如司机,可是他们都是一心一意为他打算,忠心耿耿。他应该是个不错的老板,这样忠心应该不是薪⽔买来的。电梯在飞快的上升,四壁都是冷冰冰的镜面,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带着一种近乎茫然的神⾊,事到如今连退缩都没有办法。

  我活的这样狼狈,可是却一次一次被人⼊死角。我站在1691的房前,继续了一点力气才恩门铃。门很快的就开了,是小馆的老板。时隔三年,他竟然还认得我,笑眯眯地说:"是你啊!莫先生正在里面!”我忽然有掉头而逃的冲动。但是已经听到莫绍谦的声音在问:“老迟,是谁?”“是你那个漂亮的女朋友。”老迟笑眯眯地说,然后推了我一把。玄关那边就是餐厅,我已经可以看到独自坐在桌边的莫绍谦。“惊喜吧?”老迟很⾼兴似的,“你刚刚才说又要一个人吃我做的菜,看看,她不是来了?”莫绍谦本就没看我,就像是没有听到老迟说话。老迟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朝我看了一眼,然后说:“蚝油没了,我下楼去买。”大门在我⾝后咔嚓一声轻响,被合上了。

  我看着莫绍谦,也许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的看过他。他眉宇之间隐隐似有疲惫:“我说过叫你别再找我。”“我有事想和你说。”他放下筷子,显得非常不耐烦:“我不想知道。”我几乎艰难的开口:“那个合同····”他耝暴的打断我:“我不想知道。”再难受我写要说完,这一切都是我做错的事,我没有办法,只能一错再错。"我骗了你,我骗你签了字。我利用你,我就想害死你,我就想看着你死。因为我一直爱萧山。毕业后我会和他结婚。莫绍谦,我一直恨你,恨你对我做过的一切。但现在,我们扯平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看着他的嘴,他的线刚毅,嘴角微微下沉。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映,也许将我把窗前一推,一了百了。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你就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点点头。

  “那你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平静的骇人,“你说完了,可以走了。”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忽然啊、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摔的一个踉跄。我还没有站稳,他已经再次抓住了我,他的指甲深深的陷⼊了我的⽪肤,而他的眼睛像是最可怕的深渊,再看不到分毫的光与热。他并不在看我,只是将我一直推出了门外,然后关上了门。我慢慢蹲下来,知道今天我才知道会这样难受,我从前那样待他,而今天,我这样难受。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让我觉得难受了,我以为他会骂我,我以为他会动耝,我没想到他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当他抓着我的时候,我感到他连手指都在发抖。他这样厉害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抖,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发抖。

  在这个世上,我总是最懦弱,最没用的人。莫绍谦威胁我,我就乖乖听令;慕咏飞挟制我,我就不得不从。我就像个木偶,缚手缚脚,却被无数丝线羁绊,⾝不由己,不由自主。

  我难受得想要哭,上次我觉得这样难受,还是在T市,当林姿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知道我和萧山,在也回不到从前。

  可是这次我这样难受,却是因为一个从前我恨之⼊骨的人。

  我不希望他死,所以我到这里来,亲手往他心口上捅了一刀。

  这样也好吧,我和他的开始就是那样不堪,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孽缘,就这样也好吧。斩断他的最后一丝想念,我想他从今后会真的纯粹恨我,然后再不用再矛盾中记起我。

  在回去的路上,我给慕咏飞打了个电话:“我已经办妥了,你答应的事情也要做到。”

  慕咏飞轻轻地笑:“那当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做到,所以我预备了一份大礼送给你。”

  我不想和这个女人再多说一句话,我把电话挂断了。

  我回到学校,搭的公到站在南门,那一片马路的两旁全是⾼楼,在夜⾊中无数冷光霓虹,都是打着学校招牌的各种公司的广告。我想起很久以前,莫绍谦到这里来剪彩,那是家什么公司,我都忘记了名字。

  如果他没有见到我的手,如果我不是我爸爸的女儿,或许我们至今还是陌生人,素不相识。

  从那时起就注定这是一条死胡同,不论对于我,还是对于他。

  南门外停了不少电瓶车,这些电瓶车专在校园內往返,充当校內公,上车只要两块。

  南门离我们寝室最远,可是我一路走回去了。

  我需要一点机械的运动,来抛开脑子里充斥的那些东西。我走脚底发⿇,然后坐在路边的石椅上。无数同学从我面前经过,步履匆匆。我听到不远处四教的铃声,那是告诉大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我难受得只想哭。

  但我没有哭,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没有资格哭。

  过了两天,辅导员忽然打电话通知我去趟系里,我原本以为是助学金批下来了,没想到系里的老师开门见山对我说;“现在有个‮国美‬C大换留学的名额,因为你成绩一直不错,所以这次系里打算推荐你。今天叫你来,是想先问问你本人的意见。”

  我怔怔地看着老师,他非常和蔼地对我笑;“要不你回去考虑一下?”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掐了自己一把,才确认这不是做梦,我是醒着的。

  C大,它有全球名列前茅的化学系,换生,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悦莹知道的时候,狠狠倒昅了一口凉气,然后掐着我的脸:“你还说你自己命不好,你这命也太好了!C大啊,牛得吓死人的C大!“

  可是我一点也⾼兴不起来,我虽然笨,可是在会寝室的路上就已经想明⽩了,这个换生名额是怎么来的。

  我的成绩是不错,可是我们专业还有成绩比我更牛的人,再说这种换留学的名额从来紧俏,我们⾎丝奥德牛人太多了,每次有好事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何况还是C大,怎么都轮不到我,我知道是慕咏飞,我按她说的去做了,她说过她要给我一份大礼。

  悦莹看我蔫蔫的,问:“你都⾼兴傻了?”

  我不想去。

  悦莹看了我两秒钟,同情地说:“我知道了,你是真的⾼兴傻了。”

  “这名额是慕咏飞给我弄的,所以我不想去。”

  “慕咏飞?那不是慕振飞他姐——她⼲吗这么好心?”

  我闭嘴不说话,我不想告诉悦莹,很多事情,我决定全都烂在自己心里,反正我觉得自己都已经快烂透了,由內而外。

  “你⼲吗不去啊!”悦莹真的急了,又伸出指头狠狠戳我的脑门子,“真是!该有气节的时候没气节,这种时候学什么⾼风亮节。慕咏飞弄的名额怎么了?你更应该去,她既然给你弄这个名额,就说明她想把你打发的远远的。你到底有没有看过言情小说啊?收拾狐狸精的最佳办法,是把她往天涯海角一送,让她和男主再见不着面,任她自生自灭…我不是说你是狐狸精啊,我真是都被你气糊涂了!”

  一直到熄灯‮觉睡‬,悦莹还在骂我榆木脑袋。

  我独自卧在上,窄窄的单人,原来我最喜寝室,最喜这张,哪怕它是硬木板,垫着薄薄的棉絮,怎么睡都并不舒服。这里没有莫绍谦,所以一直被我视作真正的家,避风的港湾。每次只要一窝到这张小上,寝室里的卧谈会即使大家说得叽叽喳喳,我也可以呼呼大睡。

  我第一次在寝室的上辗转反侧,我不愿意接受慕咏飞的施舍,或者说,我不愿意接受慕咏飞的这种“礼物”。我去对莫绍谦说那些话,已经让我自己觉得难受,如果还接受这个名额,那会让我更难受。

  虽然我一直想走,想要离开这里到国外去,去没有人的地方;虽然我们这个专业的‮生学‬,最憧憬的是C大。可是我还是莫名地感觉如果我接受了它,我就背叛了什么。

  我背叛了什么?

  寝室的窗帘微微透出晨光,走廊上已经有早起的女生经过,我终于停止了虎刺想。我怕我自己噤不住C大的惑,所以上午的课一上完,我就决定到系里去。

  悦莹看我收拾东西就追出来:“这么早就去吃饭?我跟你一起。”

  “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

  “你有什么事?”

  我没有说话,径直下楼梯,悦莹一直跟着我:“童雪,你去哪儿?”

  走下教学楼后,一直走到僻静的树林里,我才停下脚步,对悦莹说:“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傻,但我不能去,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宁可自己去考,哪怕是三流学校半工半读,我自己也心安。”

  悦莹气得都发抖了,她把手里的书包都扔在地上:“童雪,你以为你这样就叫有原则?因为名额式慕咏飞弄的,所以你打算放弃C大?系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去你知道?你能不能别这样自以为是了?实话告诉你,这个名额是我那暴发户的爹,当初费尽心思弄给我的,现在好容易弄到了,我却却不了了。所以我要他跟学校打招呼,把这个名额让给你。我不愿意对你说,是因为我觉得还不如不告诉你。我知道你有心事瞒着我,那份合同有问题,我知道!因为前阵子慕咏飞找过我那暴发户的侈!是,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拿走合同的时候,本不知道慕咏飞会找我爸爸!我没有骗过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爸爸是真的得了癌症,我陪他去过四家最权威的医院,看过无数次CT,找过很多很多的专家。我一直希望是误诊,我一直希望是他骗我!可是他是真的病了,没几年好活。我阻止不了他和慕咏飞联手,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因为这事本和你没有关系。莫绍谦欠你的,我觉得他是欠你的,所以我放任他们这样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放弃这个名额?你为什么成天无精打采,你为什么连C大都不想去?你在想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自己知道吗?难道你竟然爱那个禽兽?难道你就宁愿为了他不去C大?你难道就打算放弃这辈子最憧憬的大学?”

  我看着悦莹,看着我最好的朋友,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鞭子,狠狠地菗在我的⾝上。

  我到底在做什么?

  ⽗⺟死了,舅舅出卖我,萧山和我中间隔着千辛万苦,隔着千山万⽔,我只有悦莹这一个朋友了。她从来没有骗过我,从来没有出卖过我,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她把最好的一切给了我,她给了我真正的友情,她给了我最好的大学时光,同在她还把最好的机会给了我。

  我终于慢慢伸出手抱住她,这样做也许非常矫情,可是除了拥抱,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表达我的心情。我拥抱着悦莹,我还有朋友啊,我还有悦莹。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我还有真正的好朋友。

  悦莹重重在我背心捶了一下:“现在就去跟老师说,你愿意去C大!”她推开我,眼底有盈盈的泪光,“你一直都说你命不好,每次听你这样说,我心里最难受。我希望我的朋友幸福。所以我要让你知道,你不是命不好,只是机遇没有到,你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的。我这辈子可能跟化学没缘分了,你先去‮国美‬,明年我就去找你,我学商业,你学化学,到时候我们再在一起,在‮国美‬!”

  有悦莹这个朋友,是自从⽗⺟去世后,我颠沛流离的生命里,遇见的最大幸福。

  我开始忙着办手续,因为时间很紧张。直到签证的前夕,我才给萧山打了一个电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说。少年时代纯真简单的爱恋,一直是这么多年我心里的支柱,可是现在一切物是人非,我和他再也走不到从前。我们中间隔着太多的人和事,我与他都费尽了全部的力气,却仍旧游不过命运的长河。

  我问他:“林姿娴还好吗?”

  他说:“情绪比原来稳定多了。再说她只是携带,并没有发病,我一直劝她,她也想开了些。”

  我沉默了很久,才对他说:“我们学校有和C大的换生,系里推荐了我。”

  他说:“C大好的,你又是学化学的,这是个最好的机会。将来你申请在C大念硕士,也会更有优势。”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如果他对我说,留下来,不要走…我会不会留下来?

  我不愿意去想,因为萧山没有叫我留下来。

  出事的那天我没有上网,还是第二天听见同伴女生说的,因为她们知道我们是附中出来的,所以问我:“你们附中跟你一届的林姿娴你认识吗?”

  我被吓了一跳,反问:“怎么了?”

  “她们校內网上有人爆料说她私生活特别,现在得了最可怕得绝症!”

  “有人把她照片头贴出来了,然后地下有人人⾁,结果从她幼儿园、小学到中学大学全部都搜出来了,你不是附中那一届的吗?她在你们班上吗?”

  我心里只有一个年头,医院应该未病人保密,这样的事更不应该捅到网上,这不是林姿娴去死吗?

  我问她们:“帖子在哪儿?”

  “早被版主删了,说是涉及个人隐私。哎,想想也怪可怜的…。虽然删了,但这下全世界都知道她的病了…”

  我都不知道我当时说了些什么,我好像是劝她们不要把帖子的事再往外说,然后我想给萧山打电话,让她立刻去看林姿娴,但我刚拿出‮机手‬,电话就响了。

  是慕咏飞,她问我:“怎么样,我送你的礼物你还満意吗?”

  我没想到又是她,她竟然做得出来,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她也做得出来,我气得浑⾝发抖:“林姿娴的事是你捅到网上去的?”

  “也许她会再‮杀自‬一次呢,这次她一定要死成,这样你和萧山就可以在一起了,我也觉得省心。”慕咏飞语气颇为轻松,“谁让她背叛我,我把不的照片给她的时候,她答应过我不背叛我。现在这样的下场,是她应得的。”

  “你也不怕报应!”

  “报应?”慕咏飞在电话那端笑起来,她的笑声还是那样清脆‮悦愉‬,“我什么都不怕,倒是你,我劝你乖乖的,别在惦记着和我作对,不然你的下场一定比林姿娴惨过万倍。”

  她把电话挂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在这三年里我一直觉得莫绍谦是⾐冠禽兽,现在我终于知道了,还有种人本就是禽兽不如。

  她跟我为难,是因为我和莫绍谦有关系,但林姿娴还帮她做过是,现在她这样对待林姿娴,完全就像是碾死蚂蚁一样。

  我终于知道莫绍谦为什么不爱她,她长的再美也是条毒蛇,

  我去了躺林姿娴的学校,她已经办了休学回家了,我给她发‮信短‬,打一个子,删一个字,改了又改,最后终于只发了一句话:“我希望自己永远是你的同学和朋友。”

  林姿娴没有回我的‮信短‬,萧山的‮机手‬转到了留言信箱,我觉得颓废极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悦莹,我对她说:“你提醒一下你那暴发户的爹,让他别上了这个女人的当,她简直太可怕了。”

  悦莹对这事也很无语,她说:“我以为我最近见到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已经够狠的了,没想到她那么毒。你还是防着点吧,她不定会对你做什么事,你快点办出国,别再和她纠不清了。”

  我一直觉得非常不安,但一切手续都办得非常顺利,只是每个晚上我都在失眠,从前我睡眠质量很好,现在却整夜整夜睡不着。我什么都没有想,就是睁着两眼看着天花板,然后一直等到天亮。每天我都晕头涨脑地爬起来,強打着精神去上课,悦莹对此恨铁不成钢:“你又没做亏心事,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无法回答她,我却是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我总觉得无形中又种庒力,让我不过气来。

  我偶尔会想到莫绍谦,因为他就是这样失眠的,在海边的时候,我醒来总可以看到他望着天花板,似乎永远都清醒着。现在我终于知道这有多痛苦,我的头都快要‮炸爆‬了,听课的时候本听不进去,每天都晕晕乎乎,连走路都打磕睡。

  可是一躺到上,我就睡不着,这种难受是没有过失眠的人无法体会的,我整夜整夜地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去大‮馆使‬面试地时候,我顶着两支大大地黑眼圈,回答问题地时候也差点辞不达意,没想到最后还是通过了签证。

  ‮馆使‬街是条非常僻静地马路,路边中満了树,我以为是÷琵琶,看了很久才认出是柿子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柿子的花,原来是小小的,只有四片‮瓣花‬,蔵在绿叶底下。

  我仰着头看了很久,直到⾝后有人叫我的名字:“童雪!”

  声音很,我刚回头,竟然是林姿娴。

  她就站在柿子树下,穿着一跳⽩⾊的裙子,头发全部绾起来,露出⼲净漂亮的脸庞,脂粉不施也这样洛落动人。

  我有点恍乎地看着她,严重的失眠一直让我精神恍乎。出夏午后的光被树叶虑成无数光斑,光斑落在她洁⽩的裙子上,落在她光洁満的额头上。让她整个人像是熠熠生辉的斑斓蝴蝶,仿佛随时都会翩然飞去。

  我对她笑,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也对我笑了笑,说:“我⽗⺟想带我出国去散散心,我来取签证。”

  我们两个一起往前走,路上的车辆很少,也学是因为快到午休时间了。她说:“出来走走,感觉真好,尤其是这条街,又安静。”她问我,“你也是来取签证的?”

  我说:“刚面试了,学校派我出去当换生,很短,一年而已。”

  她又笑了笑,说:“这多好。你适合做学问呢,真的。我还记得⾼中的时候做化学实验,你永远是做得最快最好的那一个。说起来,你⾼考比我⾼一百分呢,整整一百分。”

  我都不知道他⾼考分数是多少,我更没想到她还记得我的⾼考分数。她歪着头看我,像是回到⾼中时代,脸上露出活泼的笑容:“你不知道,那时候每次看到你和萧山被老奔点上去做题的,我心里有多羡慕,可惜我的数学太差了。”

  那是多久以前?我和萧山并肩站在黑板前,听指端的粉笔吱呀吱呀,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一行行换算飞快地冒出来…那是多久以前?

  遥远得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林姿娴说:“每次看到你和萧山并肩站在黑板前面,我总是想,你们俩肯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成绩又好,又互相喜,而且志同道合。”

  我本没有想过林姿娴会羡慕我,我一直都非常非常羡慕她。

  她问:“你恨我吗?”

  我‮头摇‬,说:“我和萧山本来就有问题,那个时候我们太年轻了,不懂得什么是爱,等到后来,我和他的问题,也并不是因为你。”

  她又笑了笑,对我说:“哪怕你是骗我呢,但我很⾼兴听到你说,你不恨我。”

  “你别胡思想了,我年轻的时候也贴别爱钻牛角尖,但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她叫悦莹,她总是劝我别钻牛角尖,她帮我很多,让我知道真正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希望,我一直希望,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中的时候我非常羡慕你,你活泼大方,讨所有人喜,而我老是做不到。”我一口气说完了,因为我怕自己没有勇气说,这话虽然很酸,但它是我心里的真话。

  林姿娴又笑起来:“你年轻的时候,你和我童年,你比我还小月份,今年才二十一岁…”

  “可是我觉得我都老了。”

  林姿娴怔了一下,也慢慢叹了口气:“我们的心,都老了。”

  我们的这两句话如果放到网上去,一定会被人骂。但青舂早已渐行渐远,连眼神都被磨砺的钝去,我经常恍惚觉得,这一辈子我都已经过完了,余下的⽇子,不过是苟且偷生。

  林姿娴突然停住脚,很认真地问我:“童雪,你告诉我实话,你知道是谁在网上发帖说我的病吗?”

  我怔了一下。

  她说:“我知道不是你,更不会是萧山,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我的事,我只是想知道,谁这么恨我,恨不能我死。”

  我犹豫了半秒钟,终于还是告诉她:“是,慕咏飞。”

  林姿娴没有我想象中的烈反应,她甚至还对我笑了笑:“看,我早该猜到的,这办法她用过一次,那次还是我傻乎乎帮她发的帖,说你是小三。”

  我觉得很难过,尤其是她对我笑得时候。我说:“听说了,都已经过去的事了。”

  林姿娴嗯了一声,我们已经走到主⼲道边。热辣辣的太洒在人⾝上,顿时让人觉得灼热难耐。她说:“我摇回去了,今天真的⾼兴,可以跟你说这些话。”

  我说:“我也⾼兴,真的。”

  她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来,就站在那里对我摇了摇手:“再见!”

  “再见!”

  我永远记得她的那个笑容,在城市初夏的光下,明媚而灿烂,让人想起漂亮的瓷娃娃。光照在她的⾝上,将整个人都笼上一层金边,尤其她那条⽩裙子,就像她的笑容一样,洁⽩无瑕。

  我后来一直想,如果不告诉她那个人是慕咏飞,事情会不会变得不同。但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就像这世界上永远没有永远一样。

  我想过很多遍,也许我潜意识里太恨慕咏飞,所以我才会告诉林姿娴,是我害了她。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悦莹粽是一遍一遍地对我说:“你别把这世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上好不好?你不告诉她,她总会有别的办法知道。你不要再后悔,也不要再觉得这是你的错,可以吗?”

  可是我没办法抑制自己的內疚,我总是希望一切都可以弥补,一切都还能挽救。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活得这样辛苦,我曾经羡慕过的人,我曾经向往过的人,我曾经爱过的人,我曾经恨过的人。最后我才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和我一样,活得千辛万苦。

  我们怎么能不老?

  命运是双最‮忍残‬的手,一点一点,让我们面临最无情的深渊。每当我们一次次跌倒⾕底,再拼尽了力气爬上去,最后的结果,不过是枉然的徒劳。

  林姿娴约了慕咏飞见面,当面质问她。慕咏飞哈哈大笑,说发帖人本就是我,是我一直恨她拆散我和萧山,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

  林姿娴非常平静地说:“我相信童雪。”容纳后从手袋里拿出装満強酸的玻璃瓶,向着慕咏飞泼去。

  慕咏飞的保镖眼明手快,挡住了大部分酸,可是还有一部分泼到了慕咏飞的脸上。在纠中,林姿娴也被溅到了強酸。最后林姿娴举起残留的強酸,一仰脖子就喝下去了。

  她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解决了一切。

  林姿娴一直住在ICU抢救,慕咏飞受了轻伤,可是已经毁容。

  当萧山匆匆打电话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刚订好去‮国美‬的机票。

  我去医院看林姿娴,她的口腔和食道已经完全被強酸灼伤。

  我站在ICU的大玻璃外泪流満面,这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我一直觉的她是那么漂亮,我一直羡慕她,我一直记得她最后对我的那个笑容。

  在医院里,我第一次溅到林姿娴的⽗⺟。林妈妈哭得昏过去了几次,也住进了医院,林爸爸两鬓的头发都已经灰⽩了,他眼底全是⾎丝,有些茫然地看着我:“小娴一直很听话,我们工作忙,没有管过她,可是她一直很听话。”

  我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这天下所有的⽗⺟,面对儿女的不幸,都会如此地痛不生,都会这样一下子全垮下来。只有萧山奔走在医院和学校之间,处理医疗费用等各种杂事,还要跟警方打道。

  警方很快介⼊,因为这是刑事案,要起诉林姿娴故意伤害。我也被传唤,因为保镖作证,当时在现场林姿娴唯一曾提到的人就是我,而我学的是化学,我终于知道,原来他们怀疑是我指使林姿娴去‮海上‬慕咏飞。

  慕咏飞的律师向警方提供了大量的证据,我看到其中有许多我和莫绍谦的照片。我被正式‮留拘‬,没完没了的审问令我头晕目眩。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我和莫绍谦有长期的不正当关系,我有指使林姿娴作案的动机,我有化学知识,我知道強酸的伤害,林姿娴在犯罪现场提起我的那句话更是火上浇油,而且现在林姿娴昏不醒,随时可能死亡,更无法录口供。

  我害怕到了极点,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清⽩的,可是没有人肯相信我。

  我在‮察警‬局度过了此生最漫长的二十四小时,审讯室的灯光照在我脸上,刺眼又难受。我已经连续好多天失眠,所有的问题被一遍遍地要求回答。

  和林姿娴是什么关系?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谈话內容是什么?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被记录,都被质疑。

  我觉得我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我只想对着这些人咆哮,林姿娴还躺在ICU里面,她都快死了,你们为什么不追究慕咏飞对她的伤害?

  故意伤害?

  到底是谁伤害了谁?

  悦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我保释出来,看到她和萧山的刹那,我只会一遍一遍喃喃地说:“我没有做过。真的,我没有做过…”

  悦莹狠狠抱着我,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悦莹带了柚子叶来,她和萧山还带我去吃猪脚面线,我一口都吃不下,她硬我:“那就吃半口,吃半也算。”

  我強颜笑:“你这一套一套都是跟谁学的?”

  “电视里啊,我看了那么多的TVB。”她给了我一个⽩眼,递给萧山一把折扇,我认出那扇子。因为扇股是象牙,扇面是兰花,另一面则题的诗。悦莹去年夏天的时候曾经用过,当时我还觉得这扇子精致,她不以为然:“我那暴发户的爹随手丢在书房里,我就顺来了,听说还是‮国全‬书画协会的什么主席画的。”

  猪脚面线只有小店才有,这里没有空调,萧山就用那扇子替我不停扇着,其实他鼻尖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从见到我起,他就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可是我止不住地心酸:“你别扇了,我不想吃了。”

  “你放心吃吧。”悦莹说,“我对我那暴发户的爹都以死相胁了,我扬言他要是不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把你捞出来,我就死给他看。还有,别怕姓慕的弄来那帮律师,我也给你弄了一个律师团,带头的是知名的徐大状,我打听过了,这人牛的很,做辩护基本上没输过。”

  这个时候萧山才说了一句话:“慕家不是那么好应付。”

  悦莹⽩了他一眼,然后对我说:“没事,咱有的是钱,慕家不就是有钱?咱跟他们拼了!”

  其实我知道,我知道慕咏飞不会放过我,她一定会借这个机会整死我,她一旦出手绝不会给我留任何一条活路。何况这次听说她毁容了,像她这样美的人,对容貌这么自负的人,怎么可能不恼羞成怒?而且慕家财雄势大,即使是悦莹那暴发户的爹,估计也不是慕家的对手。

  悦莹甚至还想要联络莫绍谦,被我阻止了,我说:“我不想再见这个人了。”

  这辈子他永远不想再见我,我也永远不想要再见到他。

  案子最胶着的时候,慕振飞费我打了个电话。我意外极了,他约我在学校明月湖边见面。

  初夏的明月湖,已经是一顷碧荷,风摇十里,湖畔的垂柳拂着⽔面,圈出点点涟漪。我坐在长椅上,时间快得让人觉得恍惚,转眼间夏天已经来了。我本来应该在不久之后飞往‮国美‬,但现在官司⾝,只怕我这辈子再也去不了C大了。

  所有的季节中我最不喜夏天,可能是因为夏天的时候⽗⺟离开了我,也可能是⽗⺟离开后,我的每个暑假都让我觉得格外漫长难熬。我坐在湖边看荷叶,舂天的时候,我好像也坐在这里看过梅花。那时候季节还早,梅花都没有开。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我可以将萧山和莫绍谦都忘了,从此不再提起。

  有人在我⾝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我还没有转头,已经听到悉的嗓音:“可以吗?”

  原来是慕振飞,他拿着烟盒,仍旧是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我点点头:“给我一支。”

  我生平第二次菗烟,仍旧是一股苦苦的味道,有一点点薄荷的清凉。我掌握不好换气,慕振飞瞥了我一眼,说:“没那个本事就别逞能。”

  他的⾆头还是这样毒,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也只有他和悦莹,一如既往地对我,尤其他,更难得了。我又狠狠菗了口烟,没想到呛的更厉害,我咳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蹲到一旁了半天,被迫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勉強抑着咳嗽说:“这也太难学会了…”

  慕振飞笑起来,仿佛我说了个好玩的笑话,他笑起来真好看啊,红齿⽩,光灿烂。有慕振飞这样的帅哥在⾝边真不错,让我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美的,让我觉得活着还是非常有趣的。只是可惜,我想慕咏飞这次不整死我是不肯收手的了。

  正当我还在这样想的时候,慕振飞已经收敛笑容,对我说:“我姐姐的时间,我‮人私‬向你道歉。”

  他的脸⾊难得认真,非常凝重。

  但我真被吓了一跳,我简直受宠若惊:“不敢当。”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慕家人太⾼深莫测,我着实陪他们玩不起。不过是慕咏飞还是慕振飞,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慕振飞说:“我姐姐已经答应和莫绍谦离婚。”

  我问他:“他们俩真要离了?”

  慕振飞坦然:“早该离了。从一开始我就反对姐姐一意孤行,可是她并不听我的意见。她总觉得有把握可以让姐夫爱上她,可是她并不知道,爱情是无法纵的,尤其以她的个,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我眯起眼睛看着太,真是刺眼啊,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林姿娴还躺在ICU里,也许她永远也不能在光下对我微笑了。慕咏飞轻轻地一点指头,就毁尽了她的一生。我尽量平静地问他:“你姐姐如今怎么样”她的伤?”

  “她已经去⽇本做过检查,可能要做一系列整容手术,不过术后的状况应该还是很乐观,她不肯咽下这口气。但我是代表我⽗亲来的,我⽗亲认为,这一切已经够了,应该结束了。所以他让我来,向你表达歉意,并且转达善意。我和我⽗亲都希望这件事情尽快终止。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要求林家进行另外的民事赔偿。”

  我却喃喃问了句毫不相⼲的话:“听说你们家很有钱?”

  “也没有多少,小富即安罢了。”

  真是好家教的孩子,口气谦虚地很。

  我不知为什么又问他:“要是莫绍谦和你姐姐离婚,损失是不是很惨重?”

  慕振飞想了想:“不止是他单方面,其实对慕家而言也是一样,我⽗亲大为光火,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应该把力耗在內斗,而应该寻找更有效而妥当的解决方式。我姐姐其实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可以说她是一着不慎,満盘皆输。”

  “除了你姐姐,你⽗亲就你一个儿子?”

  “是啊,”慕振飞问,“你怎么知道?”

  “大少爷,你一副未来掌门人的腔调,我能不知道么?”

  慕振飞笑容可掬:“你原来也不是那么笨。”

  我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慕振飞说:“我也不打算瞒你,莫少谦同意出让49%的港业股份给慕氏。也许你不知道这家公司的是他⽗亲一手创立的,姐姐知道他不肯卖,就一直指名要这个股份,于是一直拖着不肯离婚。但这次或许是为了你,或许他终于想开了,反正他答应了。”

  我瞠目结⾆地看着慕振飞,他低头重新点了一支烟,对我说:“同学,你的运气不错。”

  我的⾝体有点摇摇晃晃,我看着他,就想看这个外星人,本还没笑话他说出的那个惊人消息。我还记得我最后一次见莫少谦的情景,他本就没看我。

  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微微发抖的手指,或许此生此世只有他自己知道,我说出的话,究竟伤害他有多深。

  他说过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他说过他永远也不想再见我。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肯答应出让股份?

  我喃喃地问他:“你怎么不围着你姐姐?”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慕振飞也仰起脸来,眯着眼睛看着太,“从二十岁到现在,她把所有时间经理都耗在这个男人⾝上,姐夫不爱她,就是不爱她,她却固执地不肯相信,她成天跟他斗,那个苏珊珊,我觉得姐夫一定是拖她出来当挡箭牌,他不至于有那种质趟‮乐娱‬圈的浑⽔,可是姐姐就会上当。因为她爱他,爱情都是盲目的,他做任何假象她都会上当。她跑到别墅去,什么也没找到,因为报道她又去向经纪公司施庒,将苏珊珊得都销声匿迹,连广告都接不到。我的姐姐,我觉得她真是可怜,她把大好的年华费在一个不爱她的人⾝上,而且执不悟。在她生⽇前,姐夫订了一颗六克拉的粉钻,而且给名店去镶。她在名店正好遇见那个设计师,设计师以为姐夫是要送给她的,还把完工的戒指给她看。她也満心喜,还在我面前提起,以为自己的执著终于起了作用。可是后拉这可向前完工的粉钻,姐夫去店里去走后,本都没有送给她。”

  我只觉得一阵心酸,那颗粉钻我知道,镶得很华丽像鸽子蛋。我一直以为它是红宝石,我不知道那是粉钻。莫少谦送过我很多珠宝,我从来都没有留意过,他们都被我仍在‮险保‬柜里,最后我走的时候,一样也没拿走。爱情来的时候从来都是执不悟。在旁人眼里,莫少谦的所作所为一定是傻透了,我也觉得傻透了,他究竟在做什么?

  慕振飞慢慢地说:“我希望我姐姐可以遇上一个人,将她视作这世上最珍贵的珠宝,全心全意为她打算,呵护她,爱惜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忽然想起慕振飞说过的话,他说:“我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会让她幸福快乐,宁可我自己伤心的死去活来,宁可我一辈子记着她,想起她来就牙庠庠,见到她了又心里发酸,不知不觉一辈子。”

  这样的男人和上哪去找啊,一定早就没了有了吧。

  慕振飞对我笑了笑:“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听说你的出国手续办的差不多了,我想这件事突发的意外不应该影响到你出国继续学业,你放心吧。”

  他站起来,我坐在长椅上看着他,才发现他竟然穿的是校服,隔壁大学那么丑的校服被他穿的⽟树临风,果然是校草气质,非同凡响。这样的男生要什么样的女生才配得上啊,我觉得慕家人太优秀了也是一种烦恼。不过幸好,这烦恼已经与我无关。

  我说:“谢谢。”

  他还是那样彬彬有礼:“不客气。”

  我仰着脸看他,问:“我能不能问你两个问题?”

  他的脸在柳荫深处显得暧昧不明:“你问吧。”

  “这次是你劝说你⽗亲阻止你姐姐继续将事态扩大,多吗?”

  他点了点头:“你猜的不错,是我劝说我⽗亲,我说服了他,这件事情到现在的局面,姐姐本⾝要负很大方的责任。她受到了伤害,可是有人因她受到了更深的伤害,所以因该结束了。”

  我慢慢叹了口气,是啊,够了,早就应该结束了,这一切。

  他问我:还有个问题是什么?“

  其实我没指望他会老实回答,结果他竟然还真的老实答了:“我是故意的——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然后看到你站在人群外——姐姐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你存在,但我早就知道了。”

  我瞠目结⾆,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会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对着我笑,一脸光灿烂:“你说过只问我两个问题,我已经都答了。”  Www.UkUxS.Cc 
上一章   千山暮雪   下一章 ( → )
千山暮雪无错版是匪我思存的最新小说,优酷小说网提供千山暮雪无错版最新章节全文精品阅读,更多精彩尽在优酷小说网,优酷小说网是广大完整无缺小说阅读者喜欢的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