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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酷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作者:黄碧云 | 书号:26242 时间:2020/4/14 字数:126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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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云 在一个病人与另一个病人之间,我有极小极小的思索空间。此时我突然想起柏克莱校园电报大道的落叶,以及加州无尽的 ![]() 我想提早退休了,如此这般,在幻听、精神裂分、言语错 ![]() 那时 ![]() 最后一个病人,姓陈,是一个新症,希望不会耽搁得太久。我对病人感到不耐烦,是最近一两年开始的事情。病人述说病情,我漫无目的,想到一瓶发酸牛 ![]() ![]() ![]() "詹医生,你好。" "我如何可以帮你呢,陈先生?" 病人是一个典型的都市雅痞,年纪三十开外,穿着剪裁合适的意大利西装,结着大红野玫瑰丝质领带。恐怕又是一个抑郁症,紧张,出汗,甚至梦游、幻想有人谋杀等等。我解掉⽩袍的一颗钮扣,希望这一天快点过去。 病人突然坠⼊长长的静默。另一片落叶敲着玻璃窗。 "我见过你的,詹医生。" "哦。" 病人咬字清晰,声音正常。 "在一间电影院,大概已是两、三年前的事。那时放映的是《碧⾎⻩花》。你当时可能刚下班,穿着衬⾐西 ![]() 那年我刚巧接到一个病人跳楼杀自的消息。他来看我已有五、六年,有強烈的杀自倾向,这次结果成功,我可以合上他的档案了。然而我的心情很抑郁,于是去看了一部60年代的旧电影,在幽暗的电影院里,碰到叶细细,她走过来,紧紧捉着我的手说;"是我是我是我。"我一怔,道;"是你。"她已经走了,依稀⾝边有个男子。 "细细失踪了。" 不知能否说叶细细是我第一个病人。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1970年。当时我还在柏克莱的医学院,在一次校內的反越战威示,察警开⼊校园,用⽔炮及警 ![]() ![]() ![]() ![]() ![]() 这是我第一次见细细。以后在关叶细细的回忆总是非常痛楚。 那个夏天叶细细在我家暂住。佣人洗⼲净她,为她换上了碎花纱裙,头发束起,结一只⾎红大蝴蝶。叶细细待我,却有一种非常诡异的,近乎成人的 ![]() ![]() 她从不肯叫我"哥哥"、"叔叔"或其他。她又要与我玩骑马,让我紧紧的抱她。晚上就哭闹,要与我同睡。我拗不过她,也就抚她的背,哄她⼊睡。她有时夜半会发病,浑⾝发抖,然后呕吐,呕得我一脸一⾝。渐渐呕吐的酸馊之气,成了我这个夏天的生活的一部分。隐隐的,犹如一种难以抗拒的刺 ![]() ![]() ![]() ![]() 夏⽇将尽,每天的 ![]() ![]() 这是我第一次为她注 ![]() 我为她抹脸,澡洗。她静静的让我褪去腥馊的⾐服。在黑暗里我仍然看见她萌芽的啂,淡淡的的红粉的啂头,如退⾊纸花。我其实也和几个女友作过爱,但此刻看见她的孩童⾁体,也停了手,不敢造次。镇静药发作,细细就在浴缸里,伏着,沉沉睡去。我轻轻的为她洗擦⾁体,莫名其妙同时感到恐怖的亲昵。 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她,同时想避开她。 再见细细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 那是一个秋天。我才知道港香有影树,秋天的时候落叶如雨。 ![]() "我们住在同一层楼宇,两个相对的单位。我没有她公寓的钥匙。她坚持要有她人私的空间,我只好尊重她,但我连续几天按她的门铃,总是无人接应,我又嗅到強烈的腐烂气味,心底一寒,便报了警。消防员破门而⼊。她的客厅很整齐,跟平时一样。书桌上还摊着一本《尤兹里斯》,不知是什么作家的书,只是她很喜 ![]() ![]() ![]() ![]() "有没有反常的物件呢?" "唔…桌上还钉了一大堆聘请启事:接待员、售货员、金融经理,其实对她没用,她是个正在行內窜红的刑事律师…" "她是自己离开的,陈先生。" "但不可能。她是这么一个有条理的女子…钢铁般的意志,追一件案子熬它三天三夜…每天游泳,做六十下仰卧起坐,绝不菗烟。她不是那种追求浪漫的人…" "叶细细是一个可怕的女子。她的生命有无尽的可能 ![]() 我再见叶细细,她已经是一个快十三岁的少女,手脚非常修长, ![]() ![]() 当年为1973年,我离开了燃烧着年轻火焰的柏克莱大学城,心里总是有点怅然有所失。我回港后要在医院实习,并重新试考,学业十分沉闷。港香当时闹反贪污、钓鱼台生学运动,本着在柏克莱的信仰,我也理所当然的成了一份子:没有比自由更重要。那天我在同人刊物的大本营,相约与同志往天星码头威示,议抗港英府政庒制言论自由。港英当局发了通牒:谁去威示便抓谁。在去威示的途中,我缚了头带,手牵着同志的手,右边是吴君,左边是赵眉, ![]() 他们开始用警 ![]() 在关她的联想与记忆,总是非常痛楚。 她与⺟亲来留拘所看我。⺟亲怕我留案底,自此不能习医,因而哭得死去活来。细细只站在她⾝边,一眨一眨她的大眼睛,微黑的⽪肤闪闪发亮,肩膊有汗,如黎明黑暗的一滴露珠,她一直没作声,离开前紧紧的捉我的手。 回家后我得卧 ![]() ![]() ![]() 细细还在寄宿学校,偶然回来。一个周末下午,赵眉来看我,走的时候就在客厅碰到叶细细。我听得声响,便想到客厅里作介绍,但已听得细细在问:"你是谁?你为什么来看詹克明?"我到客厅里看见赵眉,非常惊惧而无助,细细双眉挑得老⾼,在打量赵眉,赵眉匆匆低头说:"我先走了。"便风似的去了。 细细和我在客厅对坐,她戴上黑眼镜,点一支烟而我头痛 ![]() 细细后来失了踪。我的头伤痊愈,细细的学校打电话来,发觉细细离校出走,已经二、三天。⺟亲现在老了,很怕⿇烦,想脫掉叶细细监护人的⾝份,正跟校长纠 ![]() ![]() 我找遍了细细的同学,一个女同学透露:一个男子将细细收容在一间空置的旧房子里,在深⽔埠我和赵眉便踏着弯弯曲曲的街道去找她,而我又不慎踩到了屎狗,几个老 ![]() ![]() 单位没人应门,里面一片漆黑。外面是天井,可以从进口跳⼊单位去。我叫赵眉在外等我,便贼似的猫着 ![]() ![]() ![]() 那夜我又为她注 ![]() ![]() ![]() ![]() 她抱着她自己,也没动,大巨的黎明就此降临了,从远而近。细细慢慢解掉她的睡袍。她的声音很遥远而平淡:"他们就这样解掉妈妈的⾐服。"这是我第二次看见细细的裸体,非常非常的精致,淡淡巧克力⾊。细细又拿起我的手,轻轻的碰她。她的脸、她的肩、她的 ![]() 叶细细是一只妖怪,她有病。 "你知道她有病吗?"我如今才仔细打量我这个病人,只是奇怪的,觉得非常的眼 ![]() 天⾊开始昏暗。我的登记护士下班了。 "我是她律师楼的同事,你知道,她很昅引人。她的思维跟行动都很快;⾼跟鞋跳跃如琴键。跟她合作做事,像坐过山车…我们一直都很愉快。直到我第一次和她爱做。"病人此时也仔细的打量我:"你不介意吧?" "唔。" "她开始叫一个人的名字。听不清楚她叫什么,且来我仔细听清楚,姓詹,…詹什么明。然后她开始咬我。不是挑情那种咬,是…想咬掉我…我很痛,实在很怕,不知如何是好。而且…哎…每次爱做她都呕吐。完事之后她便呕吐,像男人有精 ![]() "你有没有离开?" "没有。此外她一切都很好。她很温柔,又很坚強。我炒金炒坏了,她去跟经纪讲数。借钱给我。去旅行她订店酒,弄签证,负责一切。我家的⽔龙头坏了,她来替我修理。我跟她生活,感觉很好。虽然如此,我时常觉得无法接近她。" "你觉得很好,她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样,你为何要来找我呢?" "因为现在我想离开她。" 叶细细离开以后,我的生活得到表面的平静。我开始在府政医院工作实习,和赵眉结了婚,很快有了孩子。港香经济开始起飞,每一个人在钱赚的过程里有无限快乐。因此昔⽇的战友更作风云散。吴君当了一个地产大王的助手。小明当了谐星。还有的进大学教书,都开始秃头,长肚子。这种生活非常沉闷,我却无法摆脫它。我除了当医生,我什么也不会做,我甚至不会打字,或使用昅尘器。工作、女儿花了我绝大部分的时间,我的头发在不知不觉间斑⽩。有时下班回来,很累很累的抱着女儿,在她睡 ![]() 穷极无聊,我决定自已开业,好歹赚点钱。在山顶找了间小房子,窗外有落叶, ![]() 细细在英国期间,回来度过几次假,她住在曼彻斯特。我总是避着她,与赵眉、女儿一起见她。她看来亦很正常,⾐着趋时,像任何一个美丽的人黑混种少女。她那种流于俗套的青舂美,反而让我心安。因为她正常,我便不会受她 ![]() 后来⺟亲心脏病猝发逝世,细细回来奔丧,在丧礼中招呼亲友,张罗饮食,竟也十分周到。我并不悲痛,只是十分沉重,吃了镇静药,只得一个躯体,心底有一种很彻底的疲倦。赵眉跟女儿自然也不知道,女儿如常撒娇,赵眉如常哄护。⺟亲遗体火化时,我和细细就站在火化炉外面等。远处见到浓烟,也不知是哪一个尸体。细细伸手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柔而坚定,就像当年赵眉的手,跟她小时候不大一样。然后她低低的问我:"詹克明,你对你的生命満意不満意?"我一怔,看着那烧尸体的浓烟,在空中渐渐散去,暮⾊苍茫,此时我內心非常哀伤。 我和细细晚上相约在中环一间意大利馆子见面。我诊所关了门,特地回家换⾐服,洗了澡,穿了一双新袜子,才去见叶细细。因为心情有点紧张,菗了 ![]() ![]() ![]() ![]() ![]() 这是我第三次接触她的裸体。⿇醉师为她注 ![]() ![]() ![]() ![]() 她的⾝体很虚弱,我便把她接回家去,告诉赵眉她做了肠胃的小手术。也事有凑巧。赵眉患了急 ![]() 醒来是⻩昏,眼前却在一个黑影,我以为是我自己死亡的影子,心里一惊,便醒过来了。细细以背向我,正在喝我剩下的威士忌酒,想来酒已暖了。我不动声⾊的看她,她穿着⽩⾊丝质睡⾐,没穿睡 ![]() ![]() ![]() 好一会,她的泪停了,开腔道:"你为什么不爱我?"把我吓了一跳。我伸手揩抹她膝上的泪⽔:"你知道,爱情并不是一切。我是你的医生,我时常都是。"细细低声道:"对你的爱情是一种病吧,我望渴病好。"我说:"你望渴,便得着。"——多么像耶稣基督,我几乎要笑出来。她转⾝看我:"詹克明,你可否令我幻灭了?不再爱你?"我慢慢地摸抚她:"可以。我原来是一个不值得的人。"我轻轻的抚她的啂:"你长大了,不再追求不存在的事情。"这样她便吻我了, ![]() 我很想进⼊她的⾝体,同时我內里却升起一种 ![]() ![]() ![]() ![]() ![]() ![]() 我没开车,独自走下山去。路上急走,只看着自己的脚步,也没多想。到了城中心,下班的人嘲已开始散去。有人在地车站口卖号外:"中英草签号外!中英草签!"抬头仍然看见行银的英国旗。主权移归了,世界将不一样。我走过中环的央中公园,有生学在表演街头剧,鼓声咚咚作响,在现代商厦之间回声不绝,如现代蛮荒。一个戴面具的生学道:"我一觉醒来,英国变了国中…"这世界跟我认识的世界不一样了,不再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了,在情 ![]() 我不敢再回那个家,在店酒住了几天,再接赵眉出院,赵眉十分虚弱,倚着我⾝上,十分的信任,连我也觉得全安,毕竟是一个 ![]() ![]() ![]() 细细走了。她决定不再爱我,做一个正常的人。 我在盛怒中忽然流了眼泪,此时我体內升起一阵 ![]() ![]() 我的过去已经离弃我了。 此时我突然心头一亮:在⻩昏极重的时刻,眼前这病人和年轻的我如此相像:低头思索的姿态,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为什么你想离开她?"我问。 "我想…她有病。她看起来却一切都很正常。大概是去年冬天吧,圣诞节假期之前,她和我都留得比较晚。我埋头在写报告,抬头已是晚上十时。我去找她吃饭。她在影印,我站在她⾝后,一看,她在影印的全是⽩纸。我叫她,她便开始伏在影印机上呕吐。断断续续的告诉我,很厌倦。不知道她厌倦些什么。" "那天后她就拒绝与我爱作。" "那时她开始有病吧。很奇怪,她在很突兀的时刻呕吐,譬如与一个客人谈价钱,在法庭里胜诉,或在吃东西,看⾊情刊物等等。" "这为了她的呕吐想离开她。" "她失了踪你应该很⾼兴。" "我应该是。但我…" 那次在戏院里碰到细细是她走后唯一的一次。我辗转知道她当了两年的空姐,因为涉嫌运毒被起诉,所以停了职,后来罪名不成立。她就到了伦敦念法律。她决意做一个正常人,正常的职员,有一个正常的男朋友。闲来挽着手去看电影,她的生命便从此没有我的份儿,我想理应如是。但那天她在电影院来将我的手紧紧一握,我在电影院里便非常 ![]() ![]() 此时天已全黑。我们两人在小小的台灯前,两个影子,挨凑着,竟然亲亲密密。我脫掉⽩袍,要送我的病人下山。我关掉空调,病人犹坐着不动,我不噤问他:"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呢?"他才答:"我应否去找叶细细呢?""啪"的我关掉了灯。一切隐在黑暗里。我说:"她已经离弃你了。"声音如此低,就像跟我自己说:"不用了吧,她会为她自己找寻生新活。" 病人与我一同离去时,我才发觉,他跟我的⾼度相若,⾐着相若,就像一个自我与他我。我们都是细细在追寻的什么,可能是爱情,也可能是对于人的素质的要求,譬如忠诚、温柔、忍耐等等。我们不过是她这过程中的影子吧。病人也好,我也好,对她来说可能不过是象征。我们二人在车里都很沉默,很快我们便下了山,病人要到中环去赴一个晚餐的约。快要抵达目的地时,他忽然问我:"詹医生,你和细细在没有做过爱?"红灯一亮,我登时煞了车,二人都往前一冲:"没有。"我说。"为什么?"他便答:"因为细细有一次说,她曾经有过你的孩子。" 绿灯亮起,病人不等我回答,便说:"我到了,谢谢,再见。"便下车去了。我呆在那里,不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是细细的幻想还是真的。我这生或许没有机会知道了。我亦不明⽩我自己。 我分明与叶细细做过爱(她的內里非常柔软敏感而又充満痛楚),我竟要骗他。我如此怀念60年代,现在我的生命却如此沉闷而退缩。港香的主权转移,到底是为什么。收音机此时却播了约翰.列农的《幻想天堂》来。美丽的约翰。列农。美丽的加州柏克莱。美丽的叶细细。金⻩⾊的过往已经离开我。我⾝后的车子响声彻天。我此时感到整个世界都摇摇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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