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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酷小说网 > 诗歌散文 > 冰糕文集作者:冰糕	书号:24515 时间:2018/12/31 字数:3432
上一章　　　‮梦园沈‬　　　下一章　( → )
1 　　琬儿，也许从今夜起我们就可以不再分开了。　　五十年了，琬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昨⽇，我又去看你了。我已经八十五岁，走不动了。但这一次我没要儿子的搀扶，我是独自来到我们题词的西墙下的。沈园里花团锦簇，舂天的光照在⾝上好温暖好温暖。近来主人整理过园子，所有的景物都跟我们一起游园的时候差不多。那竹影，那梅香，那小桥，那古井，那⽔池，那假山，那亭子，还有我们追逐嬉戏的小径，都和以前一样。我仿佛又听到了你银铃般的笑声呵！只是墙壁上我们留下的字有些褪⾊了，或许是主人想保留这五十年的沧桑吧。随它去吧，那是只能用我们的⾎和着泪才能涂上去的。琬儿，我扔掉拐杖，呆呆地伫立着，老泪纵横。　　五十年呀，琬儿，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淡了就淡了吧，我真不想你在那边也天天夜夜泪痕不⼲。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由儿子搀扶着来看你，深情挚意无处诉，只能写下“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这样令我窒息的句子。花开又谢，燕来又去，可你的深情深深地植在我的心中，任凭时光老去，永不磨灭。你走了，五十年就留下我在这里对墙空哭。今天，我也不用再写了，心里的话都留到那边跟你唠叨吧。　　琬儿，这辈子是我负了你！　　本来早就应该随你而去，可是家国多事之秋，我虽然一介书生也只得苟留残躯尽忠报国了。大宋江山风雨飘摇，我只能“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梦里也是铁马冰河啊。也曾有“万里觅封侯”的功名私，而今看来已一切成空。如今，这担子我要完全卸下了，我就在那边和你一起听儿孙们的好消息吧。　　可是琬儿，几十年的风雨生涯，我一天也没忘记过你！我选择了忠孝功名，爱情便化作了凄婉幽怨的泪⽔。浪迹天涯数十年，可是离家越远，你的影子越在我的心头萦绕不去！你知道吗？几十年了，我们新婚时你亲手制的那一对菊枕，我一直带在⾝边，现在也还在的。六十多年，我一直洗洗补补地用着它。我已经待过，让儿孙们把它跟我葬在一起，我要带着它去见你。那是我们长相依傍不离不弃的信物，我要把所有的甜藌和思念都装在这对菊枕里带给你。六十三岁那年，我还在想你的凄然哀怨里对着它写了两首诗：　　采得⻩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闷幽香。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　　少⽇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　　琬儿，现在好了，我们就要相见了。昨天回来后，我就感觉到了。也许就在今夜，我就可以带着这对菊枕去找你了。我不必独自在这茫茫尘世间做梦了。　　可是琬儿，你还愿意见我吗？　　2 　　陆郞，别说了，我都知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琬儿，是你吗？你在吗？你来了？你在哪？　　陆郞，我来了！我一直在你⾝边。五十年了，我一天也没离开过你啊！　　我想你想得好苦，琬儿。真是你吗？你现⾝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就在这儿，陆郞，我一直就在这儿。你别动，看你，又咳嗽了。　　你还是五十年前那样美！琬儿，我却老了，须雪鬓霜満面尘，我现在这样子不好看了。琬儿，让我握着你的手好吗？　　陆郞，你永远是我心中那个丰神俊雅的陆郞！好了，别说话，握着我的手静静躺一会吧。　　可是琬儿，我有很多话要说！琬儿，五十年相隔，我有好多话想说而没处说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陆郞，我什么都知道呀。　　琬儿，让我说吧，我怎么能不说呢？　　陆郞，你别动，不要坐起来了，感觉很难受吧？你看，咳得脸⾊都变了。听话，来，慢慢躺下，你先歇息一会儿，我说你听吧。　　陆郞，我知道，我知道你十年前告老还乡，决意把家安在沈园附近“每⼊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可是四十年来，沈园数易其主，已非当年之貌，唯一留下的，只有断音亭，仍茕茕孑立着。那个只有一株莲花盛开的⻩昏，你的眸子一如往昔般明净而忧郁。你来了，仍旧最后是见面时的那袭青衫。陆郞，我看到了你的泪⽔，伴着一园的清幽，静静地流了下来。　　倦游归来，陆郞，你已是垂暮之年了。我知道你永远忘不了我，所以你常常在曾经刻下了我们所有乐和甜藌的幽径上踽踽独行，我知道你是在追忆，追忆烙在我们脑海里的一幕又一幕的爱与哀愁。　　陆郞，你知道吗，为了你，那天我化作断音亭下那株独开的莲花，盛放着我所有的柔情与伤痛。我多么希望你能透过那如⾎夕挥洒的多情的‮晕红‬，透过那轻涟漪扩散的浓浓的幽情，在绵缱绻里重拾我们甜藌的光与深深的爱恋。而你，便真的来了啊！当你缓步走上断音亭轻抚我曾弹琴的几案，当你望着亭下清清的流⽔蹲下来伸手轻拂我颤动的‮瓣花‬时，我知道你已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因为我看到了你眼里缤纷的温柔。　　城上斜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舂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可是陆郞，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我努力地开着，开着；你静静地看着，看着。　　你的泪终于滴落在我润的‮瓣花‬上，可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你的琬儿呀！我好想你的手能多在‮瓣花‬上停留一会儿，可你却拭泪低昑：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五十年生死两茫茫，陆郞，虽已相逢你也不识了。在这到处留下我们⾝影的沈园里，我们却已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在你转⾝离去的那一刻，我听到你的心片片碎裂。陆郞，你可听到‮瓣花‬片片凋谢的声音？　　陆郞啊，我还清晰地记得，十八年前回乡省亲的那个秋天，，面对当年题《钗头凤》的半面破壁，你感慨万千，和泪苦昑：　　枫叶初丹桷叶⻩，河愁鬓怯新霜。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　　坏壁醉题尘漠漠，幽云断梦事茫茫。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蒲龛一炷香。　　陆郞啊，当我听到你肝肠寸断的诗句，你知道吗，我也肝肠寸断啊！　　这几年，你还是每到舂天必去沈园，每次去了都有凭吊的诗词文章。陆郞，我知道你是以诗词寄情于琬儿我呀！　　八十二岁了，你还来悼念我：　　城南亭榭锁闲坊，孤鹤归来只自伤。尘渍苔侵数行墨，尔来谁为拂颓墙？　　也许是年龄的原因吧，这几年你越发地挂念我了。沈园，已成为你心头最放不下的地方，可是也成了最令你伤心之处啊！舂雨舂风，柳绿桃红，鸟语花香，梦也断肠。四年前的那个舂天，你病倒了。可是你做梦也想看一看我们的沈园！醒来，挣扎着叫儿子端上笔墨，你记下了梦游沈园的情状：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最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舂⽔生。　　城南小陌又逢舂，只见梅花不见人。⽟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陆郞，得你几十年不舍不忘的眷恋与相思，我知⾜了！　　3 　　不，琬儿，是我没用，五十年来我也只有这些诗给你了。可是诗词并不能带给你幸福，満城舂⾊也只能和我们一起悲伤。枉怀一腔深情一腔无奈，我也只能空说一个莫字，琬儿，我对不起你！我怀里还蔵着士程转给我的锦帕，你取出来吧。这方锦帕，两首《钗头凤》，我揣在前几十年也泪痕未⼲。　　陆郞，《钗头凤》在这里。　　那些年，士程见我郁郁寡，一直要带我出门散心，而我，哪有心思游玩啊。我知道，虽然垂柳轻拂，池里的一泓舂⽔却已不再清澈；虽然竹林婆挲，亭前的満园舂花却已不再鲜。　　那年那天，一城飞絮，当我凝望墙外的一树‮红粉‬时，却突然有了陪士程一起重游沈园的兴致。　　可是上天为什么要在那一‮安天‬排我们的重逢呢？　　十年了。没想到十年后的这一天，我们竟然会在沈园见面。虽然士程让我和你说说话，可是此刻，我还能再用曼妙的柳丝轻拂你的脸颊，我还能再在莺歌燕舞里为你浅唱低昑吗？柔情流散相见悒，満城舂⾊愁煞人。陆郞，往⽇的幽幽曲径已失却了我们烂漫的笑语，此刻，我们连“执手相看泪眼”也不能了！　wWw.uKuＸ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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