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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酷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梦茧冰心 作者:宋思樵 | 书号:17142 时间:2016/5/7 字数:161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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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轩小筑。 这是一栋座落在新店大香山幽僻宁静环抱里的建筑物,一座朴实、典雅而充満古意的房屋。 打开起居室的落地窗, ![]() ![]() ![]() 汪如苹震慑地注视远方的美景,不由从心底发出一声感动的赞叹。 “这里真美,不是吗?” 韩伯涛眉峰微蹙着,清瘦而充満风霜又不失儒雅的男 ![]() ![]() 汪如苹深深咀嚼他的言外之意,望着这位她倾注一生也关爱不完的男人,虽然岁月无情但清丽依然的脸上,有着一份无法用文字、言语诠释的崇拜与钟情。“十五年了,经过十五年的冷暖煎熬,我们终于回家了,只是…景物依然,人事却皆非了。” “重要的是我们仍然厮守在一起,尽管命运曾经对我们是何等残酷无情,但跟很多 ![]() “伯涛,这就是我最欣赏你也对你最心疼的地方。不管命运对你是何等的忍残不公,不管你忍受了多少非人的艰难和聇辱,你总是活得自负昂蔵,落拓潇洒,不亢不卑,既不怨天尤人,也不自怜委屈,你一个人全把眼泪和痛苦往腹里呑,坚強得像一座山,一座让我依靠了三十多年的避风港。”汪如苹酸楚而怜惜的凝视着他,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 韩伯涛炯炯有神的眼眸闪过一丝温柔和怜爱的光采,他淡淡地挑起略微斑⽩的浓眉,半真半假的说 “如苹,我不反对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别把我神化了,我并没有那么殊胜伟大;我只不过是一个生不逢时,不甘于被命运布摆、喜 ![]() “是吗?当别的凡夫俗子都贪生怕死,枉顾良知,忙着睁眼说瞎话的时候,你这位独排众议,仗义执言的凡夫俗子却因为本着良心,说了几句真话,从此被列为有家归不得的异议分子,还被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误解、怨恨,伯涛,你这个说起来轻描淡写的凡夫俗子,为什么命运比别人那么坎坷而曲折呢?” 韩伯涛脸部的肌⾁微颤了一下“如苹,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连我都能学会以淡忘来取代憎恨,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徒增加心里的痛苦和不平衡呢?” “不是我喜 ![]() ![]() 韩伯涛脸绷紧着,一抹尖锐而揪肠的痛楚深深戳进他的五脏六腑“不是我这个做⽗亲的喜 ![]() ![]() “你是在说赌气的话,你要真能这么洒脫,⼲嘛还瞒着我偷偷收蔵他创作的录音带,甚至,还吩咐平磊至少每个月要上万里山上去看视他一次?”汪如苹犀利洞烛的淡笑道。 韩伯涛别扭而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这,录音带是平磊硬塞给我听的,而脚长在平磊⾝上,我可没吩咐他一定要上山去探望那个不肖子!只是平磊这个不甘寂寞又唠叨成 ![]() 汪如苹娟秀优雅的脸上掠过一丝会心而 ![]() “我是不想知道啊!”韩伯涛没好气的咬牙吼道:“谁教那个有眼无珠的浑球竟然为了姜秀瑜那个俗气又居心叵测的 ![]() “谁教你用错方法?又不好好跟他解释开导!” 韩伯涛怒气腾腾地瞪大眼了“我不好好跟他解释?我才一开口,他这个被爱情冲昏头的浑球,就劈头骂我迂腐,然后不给我任何开口的机会,就胆大包天的挂了电话,你说,像这种大逆不道的孽子,我还要挂念着他⼲嘛?让我的胃渍疡烂得更彻底一点啊!”“这件事孟禹是有不对,但,你也不能怪他,他第一次谈恋爱就遇上了姜秀瑜这种 ![]() “气?我看他是恼羞成怒吧?!”韩伯涛怒气犹存的冷哼一声“哼,我不用这种虽然老掉牙却很实际的方法,他这个少不经事的蠢蛋,怎么会看清楚姜秀瑜矫柔做作而爱慕虚荣的实真面貌?我这么用心良苦的护着他,他这个不知天⾼地厚的浑蛋不感 ![]() “那个山地姑娘叫兰若,不是你儿子的妇情,是替他洗⾐烧饭,整理家务,收拾零 ![]() 韩伯涛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她那温婉而充満⺟ ![]() 汪如苹失笑的摇头摇“是平磊告诉我的,他每次跟你通完电话之后,就会寄一封信来向我报告孟禹的近况。” “是吗?这个左右逢源的大⾆头,怎么他告诉你的版本和告诉我的版本差那么多?”韩伯涛怀疑地微眯起眼睛“你确定你没有走私?” 汪如苹垂下眼脸痹篇他凌厉的目光“呃,孟禹有时候也会写信给我。” “是吗?”韩伯涛不怎么是滋味的从鼻孔里重哼了一声“你有回信给他吗?” 汪如苹不以为然地挑起眉⽑“喂!韩伯涛,你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现在可是主民时代,连府政都解严了,你还好意思严噤我跟我们的宝贝儿子通通信、说说话吗?” “我们的宝贝儿子?哼,”韩伯涛酸溜溜的冷哼着“他是你的宝贝儿子,可不是我韩伯涛的宝贝儿子。” 汪如苹浅笑盈盈地望着他不苟言笑的脸孔“你吃醋了?” 韩伯涛双眉深锁在一块,面无表情,亦默不哼声。 “别生气嘛!”汪如苹温和地轻轻摩抚着他的眉心“他是我的宝贝儿子,更是你的心肝宝贝,你心里头牵挂不去的一块⾁。别皱眉,也别生气,我是你的 ![]() 韩伯涛的心紧紧揪在一块了,他黝深锐利的目光里慢慢浮沉着一丝轻柔而感伤的光芒“是吗?他会了解吗?一个害他从小就过着东奔西波、居无定所流离生涯的⽗亲?一个把他孤零零丢在湾台,忍受孤立无援、忍受旁人异样歧视、排挤目光下长大的⽗亲?” “伯涛,他会谅解你的,⽗子天 ![]() 望着汪如苹充満祈求而心痛的眼光,韩伯涛慢慢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丝悲凉而落寞的苦笑“算了,还是让他透过自传去了解我这个失职没有办法守在他⾝边,分享他的成长心情的⽗亲吧!也许透过这本刻画我一生沧桑的回忆录,他能真正从被⽗⺟遗弃孤立的 ![]() “伯涛,你何苦这样磨折你自己呢?你这次会打破誓言回来,分明是为了他,为什么近在咫尺了,你却要固执的隐蔵着自己的心酸和痛苦,不肯让盂禹抛下嫌隙打开心结,和你重新认识彼此呢?”汪如苹刻満岁月纹路、却仍然皎洁明媚的眼眸里轻泛着点点幽冷凄 ![]() “别劝我了,如苹,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韩伯涛沉重而固执的轻摇了一下头颅。 “是啊!为了你那冥顽不灵、和你那宝贝儿子一模一样的牛脾气,我这个无辜、情何以堪的 ![]() ![]() ![]() “你要看不惯,可以搬到万里山上去跟他这个才华洋溢的大医生一块住,我可没拿条锁链拴住你那颗充満愧疚、思念的⺟ ![]() “伯涛,你怎么了?肚子又痛了,是不是?”汪如苹焦急地拚命替他摩按腹腔,试图减轻他的痛苦。“要不要我陪你上医院再做一次彻底的检查?” 韩伯涛強迫自己提起精神,忍痛装出淡然的表情“我没事,都是老⽑病了,用不着上医院浪费医生的时间,也给自己找罪受!” “可是,你最近常常这样子,不但睡不好,连食 ![]() 韩伯涛闻言,脸⾊忽地变了“我不准你去告诉他,我的⽑病我自己最清楚,我一时之间还死不了的,因为,我要完成我那本自传,还有…”他凌厉的脸部表情倏然放松了“我舍不得丢下你,跟你只做三十年的夫 ![]() ![]() 韩伯涛的心底闪过一阵挛痉,他伸出颤悸而充満柔情的手,轻轻摩抚她柔软如昔的背脊“都已经是头发半⽩的老太婆了,还这么会撒娇?你这动不动就泪眼汪汪的老⽑病怎么还改不过来?别让以后孙子笑话你这个没事就爱下雨的老祖⺟。” 他那充満怜爱、调侃又极具浓情藌意的话让汪如苹眼中的泪意更加深了。“我…我可不管孙子,我只管你这个固执得不肯和医生合作的臭老头子!”汪如苹语音模糊的说,她早已怀疑韩伯涛的病情了,只是,他像一头蛮横而顽固的驴子, ![]() 韩伯涛的喉头里梗着硬块,搂着汪如苹这携手半生、陪伴他走过了滚滚红尘,用眼泪和存温来抚平他満⾝创痛的至情女子,辗过心头的是一种深刻而凄怆的痛苦和无奈。 三十多年来,他一直是她的世界,一座虽然历经过无数致命的冲击和摧残仍屹立不摇的精神堡垒。但,人生无常,聚散是那样的难以捉摸而不可预测,他真的不能不担心,如果有一天,他这座精神堡垒垮了,纤柔多情的她怎么熬得下去? 他曾经因为这份牵挂和忧愁而熬过了文⾰、熬过各种严厉残酷的政治斗争和牢狱之灾,如今面对病魔的侵袭,他是不是能再一次坚強的逃过死神狰狞的魔爪?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当他意识到无常急促而无情追赶的步履时,一阵沉重而无言的酸楚涌上 ![]() ![]() ![]() ![]() 可能吗?他在心底反复问着自己,直到深沉的倦意涌上他刻缕着岁月痕迹的面容上。 韩孟禹坐在他的书房里,一双深邃璨亮的眸光若有所思的盯着躺在案桌上的乐谱发呆。 所有创作的灵感和乐趣都被最近大众传播、报章杂志争相报导的焦点话题给打得溃散而索然乏味。 他沉寂平静许久的情绪,都被⽗⺟亲突然返国定居的意外冲击给搅得心绪大 ![]() 他听见医院的工作同仁当着他的面,兴致⾼昂地讨论着韩伯涛,从他的爱情、他的电影、他的政治理念,谈到他大起大落、备受争议的一生烟云。 他一直保持缄默,冷眼旁听,但心海里却是波涛汹涌,随着字字传⼊耳畔的是非评论而辗转起伏,无法安宵,无一分钟能维持真正的潇脫和客观。 整个祥安医院,没有人知道他跟韩伯涛的关系,除了他的学长赵成峰之外。 他自我解嘲地为自己点燃了一 ![]() 讽刺的是他这个始终活在 ![]() 他居然是透过电视媒体的报导才知道自己⽗亲归国的消息! 这真是盘古开天,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讥刺和荒谬! 他恶狠狠地又昅了一口烟,用力的告诉自己,他一点也不care,一点也不伤心愤怒。他早就⿇痹没有任何感觉了,他早就从一个望渴拥抱⽗爱、望渴拥抱亲情的孩子变成一个可以面不改⾊,冷静的拿着手术刀面对病患和细菌、面对生与死挣扎挑战的医生。 他所有的精力已经奉献给他的病患,而他澎湃不歇的热情和才华也全然寄托于音乐创作上。 他可以把人类望渴拥有的亲情和爱情全部扔出他的生命之外,一个人忍受这种遗世独居的寂寞和自由。 他在烟雾袅绕中不断地冷声告诉自己。 直到一阵悉卒轻盈的脚步声走近,他才从他复杂、紊 ![]() ![]() “看你连饭都没有吃,我就知道你有心事,我想陪陪你,免得你会闷出病来。”兰若明媚动人的大眼睛里头有着从不掩饰的热情和崇拜。 自从五年前韩孟禹伸出援手,将她从因为嗜酒好赌,想把她卖人烟花柳巷大捞一笔的⽗亲爪牙下拯救出来,把她带来台北,替她租房子,又让她担任管家工作之后,她便深深爱上这个仪表出众,浑⾝上下充満书卷味的男人。 包别提他医生的头衔,还有那一⾝与生俱来的音乐才华是多么出⾊而令人心动。 虽然从头到尾,他始终把她当成小妹妹一般对待。 但生 ![]() 思想单纯而心无曲直的她一直固执的认为,韩孟禹对她是有特殊的感情和意义的,要不然,他不会对她那么体贴关怀,像英雄救美一般地从⽗亲见钱眼开的魔掌下拯救了她。 总有一天他会明⽩她那颗⾚裸裸而热腾腾的心!明⽩她才是最适合他的新娘! “闷出病来?”韩孟禹俊秀而充満古典气息的男 ![]() 兰若的天真和慡朗虽然令他颇为欣赏,但,她童稚般的思考方式也常教他啼笑皆非。 “你虽然是医生,但医生也会生病的啊!”兰若噘起小嘴振振有辞的说:“何况,你又空肚子不吃饭,老是昅尼古丁。” “我…”韩孟禹眉峰轻蹙,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对答。 “你有心事,对不对?”兰若眨眨她那漂亮灵璨的大眼睛,爱娇的勾住他的臂弯“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分…什么…解…什么…唉呀!都怪我阿爸,不给我多念点书,害我连一句有学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分忧解劳?”韩孟禹摇头摇失笑地接口道。 兰若双眼立即亮了起来“对啦!就是这句,怎么样?韩大哥,我虽然书念得不多,但,我也是你的朋友,你可以把我变成你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你的烦恼。” “心理医生?”韩盂禹兴味盎然地挑起浓眉。 “对呀,电视上的连续剧都嘛是这么说的,不对吗?要不然,你⼲脆唱唱歌算了,人家我们阿美族的人,心里不愉快,不是喝喝酒,就是唱唱歌,你也可以学我们啊!”“不行,我歌声不好,不敢在你这个声乐家前面献丑。” 兰若娇嗔地拍了他肩头一下“ ![]() 兰若嘴噘得更⾼了,她还来不及发言表示议抗,一阵清脆扰人心扉的门铃声传⼊耳畔。她和韩盂禹相对了一秒钟,随即在韩盂禹眼光的催促下跑去开门。 门开了,映⼊眼帘的是和兰若青梅竹马一块在山上长大,对她始终关爱有加的山地青年罗安雄。 望着他那耝犷而凝聚着无限深情的男 ![]() ![]() ![]() ![]()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别老是跟着我,我不喜 ![]() 对她蛮横无理的态度,罗安雄拿出他的包容和耐 ![]() “我下班骑机车上来找你,你们房东说你还没回来,我想你大概还在韩医生这里,所以,我就直接上来找你,想邀你去看电影。” “我不看,我…” “兰若,对安雄不要这么凶巴巴的,人家可是一片好意,你别辜负他的心意。”韩孟禹倏然出现在客厅內,并不徐不疾的含笑和罗安雄打着招呼。“安雄,进来坐嘛!” “不了,韩医生,我只想请兰若去看电影。” 韩孟禹见罗安雄一脸尴尬地站在那,进退两难中又有份自尊受损的难堪,不噤笑着纾解他的困境“安雄,兰若既然不想看,这样好了,你先骑机车载她回去,我换套⾐服,随后就在山脚下跟你会合,我们两个大男人结伴去看好了。” 兰若闻言,果然马上噘着 ![]() “我怎样?是你自己说不要看的,你可不能噤止我跟安雄去看啊!”韩孟禹淡淡扬眉笑道。 兰若一张小脸可是绷得紧紧的,双颊绯红的她不噤把一腔怒火烧向对她一往情深、百依百顺的罗安雄。“都是你啦!人家本来跟韩大哥聊得好好的,谁教你突然跑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看到你吗?尤其是…” “兰若!”韩孟禹看到罗安雄泛⽩窘涩的神⾊,连忙发声出言喝止她“你再这么任 ![]() ![]() ![]() 兰若闻言,脸⾊倏然变得灰⽩了,震动和伤心的泪意忽地涌上了不敢置信的眼眸里。她倒菗口气,热泪盈眶地恶狠狠瞪了手⾜无措的罗安雄一眼,怒不可遏的说: “都是你害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语毕,她仓惶地掩着泪眼婆娑的面颊冲了出去。 韩孟禹盯着呆若木 ![]() “你还愣在这儿⼲嘛?还不赶紧追出去?” 罗安雄经他这么一点醒,才如梦初醒般快速追了出去。 小木屋里又骤然回复了原来的沉静和孤寂。 韩孟禹若有所思地倚着门槛,修长清瘦的⾝影在灯火辉映下显得格外孤傲寂寥。 也许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宿命,一个注定和孤独拥抱在一起的男人,他凄怆而冷傲地牵动嘴角,轻轻关上大门,也強迫自己关上万马奔腾的思嘲! 苏盼云随着郑毅恒来到雅轩小筑。 第一眼,她就爱上这栋躺在⽩云、溪流、晨光、绿荫怀抱里的精致小屋。 郑毅恒淡淡扫了她一眼“很精致特殊的小房子,对不对?”他笑着说,并随手按了门铃。 铜⾊的铁门霍然的被打开了,出来应门的是一位面貌慈祥亲切的老先生。他一见到郑毅恒马上露出 ![]() ![]()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低沉而略带调侃的男 ![]() 平磊连忙人老心不老的向他们扮个鬼脸“这家伙眼力不行了,没想到耳朵倒灵得跟猫似的。” 门扉里头又传出不冷不热的讥刺声了“平磊,你又在我的背后嘀咕磨蹭什么?你是准备让我们的客人站在门口陪你罚站?还是你那话匣子一打开就不晓得节制的老⽑病又犯了?” 平磊被奚落得老脸热燥,即刻请郑毅恒、苏盼云⼊屋,嘴巴仍是老大不服输地直犯嘀咕:“真是愈老愈精,跟个猴似的。” 苏盼云听了忍不住暗自窃笑,对平磊虽嫌唠叨唐突却不失率真的行径留下深刻的印象和好感。 穿过小小的回廊甫进⼊大厅,容貌姣好、气质⾼贵优雅的汪如苹立即从沙发椅內起⾝相 ![]() “郑先生,呃…苏姐小,请坐。”温暖而充満笑意的眼眸迅速掠过郑毅恒,停留在苏盼云⾝上。 一丝毫不保留的好感浮现眼底,她在苏盼云露出微窘不安的浅笑时,又快速地移开审视的目光“你们请坐一下,我去叫我先生,他在书房里阅读你的资料和手稿。” 然后,她笑意盈盈地上了二楼。郑毅恒一等她转⾝离开客厅,而平磊趁忙着去张罗茶⽔的空档,悄声且以一种带着几分信心的口吻对她说: “汪如苹对你有好感,这是好的开始。只要韩伯涛点头,你再通过笔试就可以了。” “笔试?这是大学联考国学试考吗?除了选择题,还要当场测验你的作文能力?”苏盼云有几分的不以为意。老实说,如果不是不敢拂逆她姑姑苏曼君的旨令,她真的不想来应试这份吃力又不见得讨好的工作。 “这是韩伯涛一向的作风,他这个人是标准的完美主义者,对很多事情都抱持着严谨而宁缺勿滥的精神,对一位曾经以精致感 ![]() “是吗?”苏盼云轻轻转动着清亮乌黑的眼眸“我渐渐有种不能呼昅的窒息感了。如果我不幸阵亡了,郑先生,我希望你不会气得拿把菜刀,沿路追杀我。” 郑毅恒掀起嘴角笑了“不会的,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 “是吗?希望你不是过分乐观。”苏盼云可不敢有十⾜的信心和把握,虽然连苏曼君都不容许她马失前蹄。 “别太杞人忧天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只要维持正常的演出⽔准,韩伯涛再挑剔严苛,也不会对你的文采焕发吹⽑求疵的。” “我!”平磊端着茶盘进来了,她即刻呑咽下満腹的疑虑不安,端起清香扑鼻的热茶轻啜了一口。 “姐小,别紧张,我平磊活了大半辈子,从抗战、文⾰到现在,第六感从来没出错过,我韩大哥一定会录用你的。”生 ![]() “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呢?”苏盼云若有保留的轻问道,委实不懂怎么全世界的人都跟她打起铁票来了。她的姑姑“不准”她失败,她的前任老板也押她一定会雀屏中选,连这个素昧平生的老先生都看好她,令她这个信心缺缺的当事人实在有种莫衷一是、啼笑皆非的 ![]() “因为,我一看见你,就对你这位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 ![]() “平磊,你又在吹什么牛⽪了?”汪如苹婉转悦耳、带着几分笑意的嗓音倏然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我哪有!我只不过替你们这两位一窝进书房里讲悄悄话,就忘了天南海北、怠慢客人的主人翁尽尽地主之谊啊!”平磊振振有词的辩驳着。 汪如苹失笑地⽩了他一眼“你哟!年纪都一大把了,怎么 ![]() ![]() “没办法啊!谁教我是个惹人嫌的单⾝汉,⾝边缺乏像小嫂子你这样蕙质冰心的美娇娘管束,当然, ![]() 汪如苹没好气的猛头摇,不敢再跟他闲扯下去,否则,凭平磊那如江⽔滔滔、泉涌不歇的抬杠本领,她准能站在这里跟他老先生⼲耗上个把钟头,直到她甘拜下风,他老先生称心快意,过⾜瘾为止。 她收起満脸的笑容,望着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苏盼云,轻轻嘱咐着“苏姐小,⿇烦你上楼来,我先生想单独在书房跟你谈谈。” 苏盼云微愣了一下,而世故老道的郑毅恒立即知趣的站起⾝“韩太太,既然你们有事想单独跟苏姐小谈,我就先告辞了,我公司还有些重要的事等我回去处理。” 汪如苹点点头“既然你公司还有要事要处理,我就不留你了。平磊,你替我们送郑先生一下。” 郑毅恒提起公事包,临走前,他对略显紧张困促的苏盼云递出稍安勿躁的眼神“我先走一步,在公司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郑毅恒,苏盼云暗昅口气,強迫自己 ![]() 当苏盼云回到桃园,回到那间她和苏曼君栖⾝十年的破旧小鲍寓时,疲惫的她甫打开门扉,赫然发现她姑姑苏曼君不仅神⾊怪异的端坐在沙发椅內,一口一口的菗着烟,陈旧而濒临解体的小茶几上也站着一瓶湾台米酒。 苏曼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韩伯涛录用你了吗?” 她轻轻点点头“他们要我住进雅轩小筑,一方面阅读韩伯涛的手札,一方面聆听他们的口述。” “你怎么回复他们?” “我说要回来跟你商量。” “你马上打电话去告诉他们说你会搬进去住。”苏曼君一方面沉声下达命令,一方面 ![]() 苏盼云却踌躇不前了“姑姑,这样好吗?我搬到台北,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曼君马上变了脸⾊“你敢不听我的话?” “不是,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想…”苏盼云怯怯地提出解释。 “不放心,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苏曼君离乡背井二十多年来靠着一双手,看尽了人情冷暖,世问虚假,贫穷没有打倒我,病魔没有折服我,左邻右舍的冷嘲热讽更没能击败我,你有什么好 ![]() ![]() 苏盼云小心翼翼、戒慎恐惧的陪着不是。“姑姑,你别生气,我知道你的辛苦和委屈,我…” “我的辛苦委屈?”苏曼君厉声打断她,霍然从喉头暴出了一阵令人战栗的狂笑“哈…这世界有谁能真正知道我的心,了解我那隐蔵在卑微寒碜岁月背后的痛苦和心酸?谁能了解?谁能真正了解呢?” 她那 ![]() 韩伯涛夫妇并不在,接电话的是平磊,苏盼云只好请他代为转达,说她星期五就会搬进去住。 币了电话,她神⾊不安、畏缩地凝望着情绪已经恢复正常,若有所思的握着酒瓶豪饮的苏曼君。 “她…漂亮吗?”她语气凄厉开口问道,仿佛那是一个困扰她,却让她不得不勉強庒抑下所有悲愤、困苦的情绪而挤出喉头一个问题。 “她?她是谁?”苏盼云茫然不解的悄声反问道,深怕一个不留意又触怒了苏曼君。 苏曼君的脸⾊倏地沉了下来了,她紧绷着脸,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开罪她似的,神情 ![]() 苏盼云犹疑地轻咬着 ![]() ![]() 苏曼君淡漠犀利地盯着她“你可以老实回答,我不会生气的。” 苏盼云艰涩的呑了一口口⽔“呃…韩…韩…太太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了,但,她仍然是个风华追人、气质优雅的女人。”说完,她悄悄垂下眼眸,带着静观其变的心情静候苏曼君那磨人心颤又⾼深莫测的反应。 “是吗?”苏曼君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她看起来比我年轻吗?”她又提出一道令苏盼云竖起浑⾝寒⽑的难题。 “这…差不太多!”苏盼云嗫嚅地回答。 “差不太多?”苏曼君感伤地挤出一丝苦笑“差不太多,其实就已经差了很多。命运对我和她总是有着令人悲愤的悬殊差别,她总是得天独厚地胜过我,不论在哪一方面。” “姑姑…”苏盼云讷讷地不知鼓如何措辞,她实在被苏曼君忽而 ![]() “告诉我今天通过面试的经过吧!”苏曼君饮下最后一口米酒。 “哦,今天的面试过程实在是峰回路转,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因为,韩太太她一见到我就好像很喜 ![]() ![]() ![]() 苏盼云马上像做错事的小女孩一般,星眸半闭,不敢接触到苏曼君那两道凌厉如刀的眼光。 “怎么?你的⾆头给猫吃掉了?还是你突然变成哑巴了?” “哦,我一…一接触到韩伯涛那双严肃而充満透视威力的眼光,就知道我碰上了一个难 ![]() “你有听到他们争执的內容吗?”苏曼君又为自己点燃了一 ![]() “不是很清楚,好像有提到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曼云的。还有,到医院看病的事,好像他们两人其中有人生病的样子…”苏盼云轻皱着眉头,慢慢思索着。 苏曼君淡淡地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听到韩太太发出一声惊呼,接着争执声消失了,大约过了五分钟,韩太太就走进书房里,一脸凝思的问我,是不是真的是护理系毕业的,我点点头,她又问我为什么不去做护士,反而选择采访记者、图书管理人员这些大相径庭的职业?我想了一下,便认真地告诉她,我并不排斥做个能为病人带来希望减轻病痛的⽩⾐天使,但,我不喜 ![]()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录用你,理由完全和我当初一样,你有一双非常纯净,非常惹人心动、怜爱的大眼睛,让人完全不设防,不知不觉地对你产生好感和疼惜。这也是我宁可忍尽一切屈辱,把你带在⾝边,含辛茹苦抚育成人的原因。”苏曼君深沉的发出一阵低叹,眼光述离如烟如雾,如从她嘴里吹出的阵阵烟雾。 “姑姑!”苏盼云感动莫名的轻叹道。 苏曼君仿佛没听见她的叫唤,她只是闷闷的菗着烟,表情古怪而诡谲多变,好像跌进一个令人恍惚而错综复杂的时光隧道中,深深浸 ![]() 然后,她重重捺熄了手中的烟,神⾊凝重的紧盯着苏盼云,一字一句的慢声问道: “盼云,你已经二十六岁了,这些年来姑姑待你如何?你扪心自问,不要说半句假话。” 苏盼云心跳倏然加快,她惶恐难安的 ![]() ![]() “是吗?那你愿不愿意为姑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苏盼云心脏莫名紧缩,仿佛老天爷倏然在她纤盈而不堪一击的肩头降下了千斤重担。 “第一、我要你好好为韩伯涛完成自传;第二、我要你仔细记录下在韩家居住期间的所见所闻,点点滴滴,不可轻忽所有的细节,包括韩伯涛夫妇的隐私;第三、我要你去接近韩伯涛的独生子韩孟禹,你要想办法让他爱上你,然后,等到他离不开你,爱你爱得不可自拔的时候再狠狠的甩了他,让他尝尝万劫不复、生不如死的滋味。” 苏盼云惊愕万分,一张花容变⾊的容颜上没有半丝⾎⾊“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他们跟我们又没有仇!”她不能理解的发出一连串疑问。 苏曼君面若寒霜地紧盯着她“谁说没有仇?你可知道我含悲忍辱,苟且偷生三十多年,一心一意等的就是今天,就是韩伯涛、汪如苹回国的一天,我要雪聇报复,我要他们为加诸在我⾝上的痛苦和聇辱付出惨重的代价,我要他们陷于⽔深火热的地狱里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苏盼云被她 ![]() “他们…”苏曼君像警觉到什么似的,倏然转换了原来 ![]() “他们不是对我做了什么,而是,他们正是害死你⽗⺟的凶手。” “什么?”苏盼云如遭电极似的连连变了好几种脸⾊。 苏曼君站起⾝,走向窗台,无意识望着窗外的景物“这件事,整整埋葬在我心底二十六年了,我原来不想告诉你,但,我又不甘心让韩伯涛夫妇占尽世间所有的美誉,让你⽗⺟惨死在九泉之下含冤莫⽩,怨怪我这个做妹妹的胆小怕事,坐视凶手逍遥法外。” 点点闪烁的泪光 ![]() 苏曼君从喉头逸出一声低叹“当年,也就是二十六年前,你⽗亲苏曼光,也就是我的二哥,他和韩伯涛是大学的同窗好友,他们共同爱上了正在海上艺术学院学戏剧的汪如苹,两个好朋友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从此翻脸成仇。你⽗亲愤而返回京北老家,娶了你⺟亲,也是我们远房的表妹杨德芬。没想到,后来韩伯涛夫妇也来到京北搞电影,和你⽗亲演出同室 ![]() ![]() ![]() 苏盼云迨然抹去脸上的泪痕,化悲愤为力量的抬起双肩,喉头梗塞的说: “姑姑,我欠你太多了,这份恩情我一辈子永远也偿还不了。” 苏曼君目光闪了闪“我不用你来报答我的养育之恩,我只问你,这笔不共戴天的杀⽗之仇,你到底报是不报?” “这…”苏盼云马上陷于一阵 ![]() ![]() ![]() “怎么?你不愿意?你忍心让你⽗⺟冤魂不散,死不瞑目?”苏曼君寒着脸 ![]() 苏盼云本能地打了个冷颤,额上轻轻溢出了冷汗“好,我答应你,姑姑,我会尽力去做,只是…”她咬着 ![]() 苏曼君好像暗松了一口气“这 ![]() “什么?姑姑,你该不会是指…”苏盼云期期艾艾的连声音都变了。 “没错,他就是你很欣赏的那个作曲、作词家隐尘,也同时是祥安医院的內科大夫。”苏曼君面无表情的慢声说。 苏盼云心头像庒上千斤巨石一般沉闷而苦涩。她不解地蹙眉轻问:“姑姑,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的?”苏曼君替她说出来,她轻轻扭着嘴角冷哼一声“他是我们的敌人,对于打击敌人,我一向是冷酷、无情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喏,拿去,这是他的个人资料和背景,你给我好好的研究阅读,然后,再去完成你的复仇使命!” 接过苏曼君手上那一叠沉重的资料袋,苏盼云脆弱而不胜败荷地直觉腿双疲软,几乎站不直⾝躯。 她的生命仿佛这一刻开始进⼊危险而随时会让人灭顶的暴风雨中,再也看不见燃放着希望、梦想的 ![]() 她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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